宴席上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皇後和華妃就是否要作驚鴻舞一事爭辯不斷,敦親王也出言諷刺。
我見眉莊滿臉焦急地看著我,便給她遞了個眼色讓她寬心。
最後,皇上看著我,卻又像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般沉聲道:“宮中許久不見驚鴻舞了,莞貴人,你便做一曲吧。”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起身行禮道:“臣妾遵旨。隻是皇上,臣妾想請安妹妹與臣妾一起,為臣妾伴唱,皇上能否允準?”
陵容適時地站起來道:“自當為姐姐效力。”
皇上的神色柔和了許多,說道:“好。”
我溫婉一笑:“那容臣妾先去更衣。”
說著,我便退下了。
到了暖閣,我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水墨色衣裙,散下長發,攜著六名宮女往九州清晏走去。
到了正殿門口,我讓流朱示意陵容開始歌唱。
隨後我輕移蓮步,走進正殿,隨聲舞動。
陵容的歌聲在耳邊響起: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榮曜秋菊 華茂春鬆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
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遠而望之
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
灼若芙蕖出淥波
我搖曳著身姿,揮動水袖。
“這一舉一動莫不如純元皇後當年。”敦親王的聲音乍起。
我微微一笑,隨即變換舞步。
身後走進六名宮女,其中兩名將墨汁擺放在地上,另四名宮女在我身後擺起兩麵屏風,眾人都不解地望向我。
我的雲袖破空一擲,觸到墨汁,隨後甩到屏風上,隻見屏風上多了一個點,隨後,點點相連,成了一朵花苞。
而隨著我的舞動,屏風上的花越來越多,我卻猶嫌不足,揮袖在原本繪出的花之上添了數筆,那些花苞樣的圖案立刻像從熟睡中蘇醒過來了似的,成了一朵盛放的花朵。
漸漸的,熾熱濃烈的花朵開滿了兩盞屏風。
隨著陵容的歌聲漸低,我的雙足旋轉得漸緩。
我明顯感覺到皇上的眼神牢牢盯著我,我卻隻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與陵容相視而笑。
舞畢,我與陵容盈盈拜倒,齊聲道:“臣妾等獻醜了。”
皇上滿眼驚喜地望著我們,口中讚歎道:“你們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陵容嬌羞道:“雕蟲小技,博皇上一笑罷了。”
我則順勢向皇上道:“皇上可聞到了什麼氣味?”
皇上細細嗅了一下,說道:“仿佛有一股花香。”
我笑著說道:“是安妹妹特地調的花香汁子,兌進墨水中,這才有了滿室花香。我二人原本想用此墨水作畫一幅,給溫宜公主作賀禮,現下正好借此機會,將百花圖送給公主,還望曹貴人莫要嫌棄。”
饒是曹琴默這時想打岔,也不得不接著這話說道:“真是多謝莞妹妹和安妹妹的一番美意了,我定將這兩麵屏風妥善保存。”
皇上讚賞的目光帶著一絲迷離,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我立刻與陵容拜倒,恭敬地退下了。
隻是我去更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殿外看了一眼,他果然沒來,這樣也好。
待我更衣回來,華妃的獨角戲已經唱罷,她嬌媚的麵容在見到我的一瞬間帶了一絲狠厲。不過僅僅就是一瞬,她複又巧笑倩兮地望向皇上了。
華妃複寵是意料之中,隻要年羹堯在一天,她就是金尊玉貴的華妃娘娘。
可是我需要費心費力地對付她嗎?
不需要。
她的對手從來不是我,而是那個她滿心滿眼愛著的九五至尊。
我要做的,不過就是讓年家的倒台,來得快一點。
這麼想著,我端起酒杯與陵容微微示意,而後一飲而儘。
宴飲後幾日,華妃縱然一枝獨秀,可我與陵容的賞賜卻源源不斷。
此時,前朝也傳來消息,鬆陽縣令蔣文慶押送軍糧去往西北的過程中,遇到敵軍劫糧,隨行的將士們拚死抵抗,蔣文慶卻趁人不備攜帶部分軍糧竄逃。
而鬆陽縣丞安比槐臨危不亂,攜將士與鏢師護住部分軍糧,且成功捉拿了蔣文慶,撤退至濟州,並主動上奏請皇上懲治他護送軍糧不力之罪。
濟州協領沈自山則上奏為安比槐求情,稱其不僅護住了部分軍糧,還捉拿了蔣文慶,功大於過。
陵容在得知消息的當晚,被皇上召去侍寢。
次日清晨,皇上下旨:常在安氏,溫柔賢淑,勤謹奉上,賜號柔,晉為貴人。
午後,前朝也傳來旨意:安比槐護送軍糧有功,晉鬆陽縣令。
陵容聽到這個消息,跪在我麵前喜極而泣:“多虧姐姐…若不是姐姐…陵容…陵容…”
我趕忙製止她,安撫道:“你我姐妹之間,不說這個。”
眉姐姐也說道:“是呀,嬛兒不過是給了計策,真正以身涉險的還是安伯父,所以如今這些都是安伯父自己拚來的,你莫要哭了。”
陵容流著淚點著頭,緊緊握住我與眉姐姐的手。
眉姐姐繼續道:“如今我們姐妹三人地位漸穩,更要不懼風霜,相互扶持。”
我點頭應下的同時,在心裡衝陵容說道:陵容,這一世你與“鸝”字再無半分乾係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