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甫出,我便邀陵容和眉姐姐來我宮中小坐。
她二人聽聞此事俱是又驚又怒。
眉姐姐素來端莊穩重,生了弘晟後,更是愈發柔和,此時卻氣惱得握著我的手都在顫抖,語意顯見森然:“我這段時日冷眼瞧著,她日日忙於後宮瑣事,還以為她已歇了這份心思,誰知她竟早就下此狠手,真是可惡至極!”
陵容亦是附和,隨即她似有所覺:“姐姐今日叫我們前來,可是有應對之策了?”
我淡淡笑道:“應對談不上,不過人來犯我,討點利息也是應當的。”
陵容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意,沉聲道:“姐姐儘管吩咐,陵容定當不負所托。”
眉姐姐與我交握的手略略攥緊。
我讓她們湊近了些許,隨後附耳低語。
窗外的枝葉透過紗窗影影綽綽地映在桌上,即使偶有蟬鳴聲,也會迅速被宮人撲掉。
霎時間,碎玉軒中萬籟俱寂。
兩日後,我與眉姐姐齊聚壽康宮。
如今眉姐姐甚得太後青睞,尋常無事時經常會來壽康宮服侍太後。
而今日前來,則是由於我在孕中閒來無事,為表孝心,抄寫了幾卷佛經,特來奉上。
說起來,今日竟是我重生以來,頭一回私下裡見太後。
為免露出馬腳,我心頭愈發謹慎,就連腳步都重了些許。
踏入內殿,檀香撲鼻而來,熏得我有些喉頭發癢,我連忙將咳嗽的衝動壓了下去。
往裡頭走了幾步路,就見太後斜斜地倚在榻上,孫姑姑侍立左側,右側下首站著個老太醫。
我微一凝神,便認出這是專門服侍太後的張太醫。
此人醫術高明遠勝太醫院眾人,溫實初甚至不時要向他請教,隻是年事已高,即將致仕,便在後宮中專門伺候太後。
我跟在眉姐姐身後,一同拜倒在地:“臣妾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的聲音滄桑中帶著幾分疲憊:“快,快將莞嬪扶起來,有身子的人尤其要當心。”
我扶著槿汐的手緩緩起身站定,隨後就聽到太後嚴厲的聲音:“惠妃是常來的,莞嬪今兒怎麼也來了?”
我麵上作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又福了福:“臣妾前些日子聽聞太後身子不爽,心中甚是焦急,便向寶華殿的文盛大師請教,如何可以替太後祈福?文盛大師指點臣妾誠心抄錄幾卷經書,再於佛前供奉七日,如此便可祈求太後身體康健。”
“臣妾有孕以來得太後與皇上體恤,得以在碎玉軒中靜養,心中感念太後恩德,便想為太後儘些綿薄之力,好求得太後平安康泰。”
說著,我從槿汐手中接過佛經,拱手奉上。
太後神色略有鬆動,吩咐孫姑姑收下佛經,旋即給我和眉姐姐賜座,語氣雖然依然不甚親近,卻也寬厚了些許:“你有孝心,哀家很高興。隻是哀家年紀大了,管不了那許多事,隻盼著你們能多為皇上開枝散葉,哀家便知足了。”
眉姐姐見氣氛稍鬆,便笑著道:“為皇上開枝散葉,可不就是最大的事麼?太後可還說自己年紀大了管不了許多事,這大宗都拿住了,旁的小宗怎會管不過來呢?可見太後還年輕著呢。”
眉姐姐這話說的討巧,太後聽了很是歡喜,望向眉姐姐的眉眼間滿是和藹:“哀家原還覺得你穩重,如今怎的油嘴滑舌起來了?”
眉姐姐似是在自家長輩前般,微微紅了臉道:“不過慪太後一笑罷了。”
笑過之後,太後隨即叮囑我孕中事宜,還囑咐眉姐姐不時來照看我。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太後的教導,卻突然覺得頭有些暈,身形微微一晃,槿汐忙撐住我。
太後蹙著眉盯著我:“莞嬪怎麼了?”
我沒什麼氣力地起身,正想回話時,頭越發暈眩,要不是槿汐扶著,我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太後忙吩咐槿汐扶我坐好,而後吩咐張太醫為我診脈。
張太醫搭上脈後,神色一凜,卻是不敢隨意開口,而是恭敬道:“啟稟太後娘娘,莞嬪娘娘當是方才來時受了些暑氣,並無大礙,微臣開服藥,娘娘等會兒回去服下即可。隻是現下在壽康宮多有不便,還是先行回宮的好。”
太後見他神色有異,便吩咐眉姐姐陪我一道回碎玉軒照看。
我被攙扶著出了壽康宮上了轎輦。
待回了碎玉軒,我褪去適才不適的神情,捧著肚子在榻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