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年關將近,宮中事務繁多,眉姐姐雖已協理六宮有些日子了,但仍舊忙得焦頭爛額,我坐月子時,她總是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
我心疼眉姐姐,便主動向皇上提出,封妃儀式儘可從簡。
皇上本不願,但架不住我執意如此,便隻能隨我心意。
而皇後聞聽此事,則向皇上進言稱我已是妃位,所居住的碎玉軒太過偏僻和冷清,不如為我重修一座宮殿,這樣方與我的位份相配。
皇上也覺得此事頗為可行,便在與我一同向太後請安時提了提。
皇上還頗為滿意地說:“皇後此舉倒是與兒子心意相通,皇額娘以為如何?”
太後略皺了皺眉,正欲開口。
我搶先一步跪倒在地:“請太後皇上恕罪,臣妾以為此舉不妥。”
太後威嚴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怎麼動不動就跪?你還在養身子呢,先起來說話。”
我匍匐在地並未起身,沉聲道:“謝太後關懷,隻是還請太後聽臣妾一言,否則臣妾不敢起身。”
太後見我態度堅決,便道:“好吧,你說。”
我並未抬頭,垂首道:“臣妾入宮時日尚短,資曆尚淺,蒙受太後與皇上垂憐,有幸得以封妃,這於臣妾已是莫大的眷顧和殊榮。”
“現如今年關將近,想來各宮用銀子的地方並不少,臣妾無能,不能為皇上皇後分憂解難,卻也不想平白增加負累,碎玉軒雖冷僻了些,卻也實是個清幽的好地方。”
“因而臣妾想說,太後和皇上實在無需為臣妾大興土木,臣妾受之有愧。臣妾隻想侍奉太後和皇上左右,不作他想,還望太後皇上成全。”
皇上聞言未作聲,倒是太後先開了口。
太後的聲音明顯帶了幾分欣賞和慈愛:“莞妃如此懂事,哀家很欣慰。竹息,快將莞妃扶起來,彆傷了身子。”
孫姑姑立刻走到我身旁,將我攙扶起來。
太後轉而微露笑意地對皇上道:“皇上寵愛莞妃,哀家明白,隻是如今前朝後宮都正是緊缺的時候,莞妃都不計較這些,皇上也不必強求了。”
皇上扭頭看了我一眼,我十分坦率地看向他,以示我的確是這般所想。
而我確實是這般所想。
如今我已生下皇子且封妃在即,皇後見我與眉莊的地位愈發穩固,怎會坐以待斃?
隻是華妃尚未倒台,她應當還不打算與我撕破臉。
不過她又不願見我這般順遂,所以就向皇上建議為我大興土木修建宮殿。
如今正值用兵之際,準噶爾部蠢蠢欲動,上一世是朝瑰公主和親方才解了此困。
皇後特地挑了此時提出此法,若真能行事,便可坐實我的禍水之名。
一旦宮殿開始修建,前朝以張廷玉為首的皇後一派,恐怕立時便要抨擊我狐媚惑主、禍亂朝綱,屆時我的名聲狼藉不說,連甄家滿門和弘曕都要受我牽連。
我豈容她的毒計得逞?
因而今日我是特意來壽康宮表明心意的。
畢竟有太後在,皇上也不好一意孤行,且我還能在太後麵前掙個好印象,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皇上見我目光炯炯,便不再堅持。
隨後敘話片刻,太後稱自己乏了,我與皇上便退了出去。
我本欲行禮離去,可皇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心中微奇,便靜待他開口。
可寒風凜冽中,他隻是替我緊了緊鬥篷,便轉身離去,一言不發。
我目視著他遠去的背影,心底泛起一絲疑惑,我似乎愈發不明白眼前這位九五至尊在想什麼了。
他心底又藏了什麼隱事?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我在碎玉軒將養著身子。
淳兒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菜譜,日日催著我宮裡的小廚房換著花樣做來吃。
我雖笑話淳兒是個小饞貓,卻也十分高興她如今仍活蹦亂跳地在我跟前晃悠。
況且這麼吃著吃著,陵容的氣色也愈發好了,比起剛入宮時清瘦可憐的模樣,現下更加豐潤,顏色竟更嬌豔了。
我瞧著高興得很。
可高興歸高興,我並未忘了正事。
我雖認為皇後還不至於在現在就對我下狠手,但她終究城府極深,且屢次三番未曾得手,怨憤之下,誰知她是否會兵行險招?
我便在眉姐姐來探望我時,讓她將她封妃時的禮服為我備下。
眉姐姐自是不解其意,然而事涉純元,我如今也不便多說,便隻能搪塞道:“嬛兒隻是擔心,有人會在冊封的禮服上動手腳,若是禮服破損,皇上興許不見怪,可難免落人話柄。若是有心人在此事上做文章,實在是無妄之災。姐姐就當嬛兒多慮了吧。”
眉姐姐忙寬慰我,並且一口應下。
禮服之事安排妥當,我心裡也稍微安定了些。
可就在冊封禮的前一日,皇後身邊的剪秋卻突然來了碎玉軒。
她端著得體的笑容朝我行禮,眼底卻透露出一些不甚恭敬的期待:“給莞嬪娘娘請安,皇後娘娘新得了一些香料,知道娘娘最喜歡的就是香料了,便派奴婢來請娘娘往景仁宮一趟。”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皇後那般的性子,怎麼也不會在自己宮裡對我動手,我便溫婉一笑:“多謝皇後娘娘美意,本宮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那勞煩剪秋姑姑稍等,待本宮梳妝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