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歪著頭含笑看著皇後,眼見她怒氣蔓延,卻不得不維持著一國之母的氣度。
半晌,她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衝我道:“莞嬪可真是善解人意,難怪皇上如此鐘愛於你。”1
我正想再刺她兩句,誰知她並不打算給我回話的機會。
她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鬢角,看了眼更漏:“夜深了,本宮也乏了,莞嬪也回去歇著吧,明日是你的好日子,可有的忙了。”
我心知方才將皇後氣狠了,便也不再多言,規矩地起身告退。
出來時,槿汐見我神情愉悅,環顧四周後與我低聲道:“娘娘好似心情很好。”
我側頭看了槿汐一眼,語氣輕快道:“自然好,你方才也見到皇後的模樣了,難得見她這般作態,我心裡暢快得很呢。”
槿汐亦抿了抿嘴:“奴婢也是頭一回見皇後這般失態,確實難得。”
隨後槿汐道出疑惑:“不過眼前這局,奴婢卻看不太明白了。皇後素來以溫厚麵目示人,縱使包藏禍心也從不在明麵上與人為難,今晚之事卻…實在不像皇後的作風。”
方才一通折騰,我心情不錯,便攜了槿汐步行回碎玉軒。
鼻尖飄來梅花香氣,恍惚間好似又一腳踏進了暗香浮動的倚梅園,眼前似乎有個明黃色的身影在閃動。
我搖搖頭,明黃色的身影消失了,目光所及皆是紅牆綠瓦。
我輕籲一口氣,釋道:“借刀殺人的確是皇後使慣了的,可她終究是個女人。皇後的身份讓她必須溫厚大度,哪怕麵對華妃的挑釁,她也不得不微笑以對。或許她城府極深,但她仍舊是個女人,當她發現她的丈夫和姑母竟然全都偏幫另一個女人時,她會嫉妒,會憤怒,會抓狂,會失去理智。就算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也不例外。”
“況且她之前對我和眉姐姐使的計策有一條奏效的嗎?她想害我們滑胎,卻沒有一次成功,後宮反倒多了兩個皇子,她如今怕是頭疼的很。”
“何況,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她害怕太後不肯幫她,害怕皇上厭棄她,害怕大權旁落,害怕後宮有人專寵,害怕儲位人選不是三阿哥。”
“所以她急了,她見陰謀詭計不成,索性使陽謀斷了我的念想,讓我意識到自己不過是純元皇後的替身,從而讓我冷落皇上,與皇上離心。”
槿汐聽了這話,有些擔憂地望著我:“娘娘…”
我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似在寬她的心,又好似在勸慰自己:“不用擔心,我若是真這麼想,方才便不會同她說那些話了。”
“是不是替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生終究要在這紫禁城中度過,我沒得選。日子既然要過,自然要往好了過。”
槿汐並未應聲,隻是扶著我的手略緊了緊,而後傳來一聲輕輕的抽泣。
我微微抬頭,將眼眶中的些許濕意壓了回去。
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必定會。
翌日,冊封禮雖已簡化不少,卻仍舊盛大而繁瑣。
許是因為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皇後的麵色有些憔悴,儘管她竭力用妝容修飾,卻仍蓋不住她眼底的烏青。
皇上與她坐在上首,靜靜聽著她對我訓話,眼底有著化不開的柔情。
我回以一個清淺的笑容。
皇後的聲音驟然間頓了頓,轉而繼續訓話。
良久後,冊封禮成。
我成了莞妃。
皇後一口一個莞妃地喚著我,她的目光帶著狠厲和試探,似乎想借此激怒我。
我卻始終維持著得體的笑容。
倒是皇上皺了皺眉,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不過這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上一世我花了許多年才登上的妃位,如今我隻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便成了。
餘下要做的,自然是等年氏一族倒台後,回敬皇後一份大禮了。
她這般重視我,我豈能不回報呢?
於是我恭敬地行禮,直視著皇後道:“多謝皇後娘娘照拂,臣妾定當報答。”
皇後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年關前,出了一件大事,便是朝瑰公主不日便要和親準噶爾。
此事惹得眉姐姐和陵容紛紛歎息,直言公主實在可憐,明明正當韶華,卻要嫁給一個足以當她祖父的男子,從此背井離鄉,與親人分離,再不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