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延禧宮,場麵卻是令我一驚。
皇上和皇後坐在榻上,麵沉如水。
周圍立著闔宮嬪妃,除卻端妃身子孱弱不在場,旁的妃嬪幾乎都到了,神色皆肅穆。
眉姐姐悄悄衝我使了個眼色,好似是提醒我要小心行事。
而陵容則躺在床上,似在昏迷中,臉色煞白。
唯有淳兒跪在地上,惶恐地抽泣著,小臉哭得通紅,見到我來害怕地小聲道:“莞姐姐…”
我尚摸不清發生了什麼,隻能以眼神安撫她,然後向皇上和皇後請安。
皇上定定地看著我,手一揮便讓我起來。
我站起身,試探道:“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到延禧宮來了?”
皇後看著我,麵上表露出一種深刻的擔憂:“今日請安後無事,本宮與眾姐妹便想著一同來看看柔嬪,可巧的是一來延禧宮便見到淳貴人端來一碟子青糕給柔嬪吃。”
“柔嬪說這是她家鄉的小吃,淳貴人與柔嬪自從柔嬪懷孕後,便常來陪伴,且說莞妃宮裡的小廚房做糕點味道甚好,便三不五時地從碎玉軒做了糕點端來延禧宮。”
“原本還好好的,大家吃著味道也挺好,誰知柔嬪突然腹痛不止,冷汗直冒,本宮便連忙派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本宮知道照顧柔嬪這一胎的是溫太醫,可溫太醫今日有彆的差事不在宮中,好在章太醫還在。”
“章太醫醫術高明,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便聽聽章太醫是如何說的吧。”
章彌聞言立刻走上前來,躬身道:“啟稟皇上,柔嬪娘娘體內寒涼,腰肢酸軟,手腳無力,是服用了寒涼之物所致。”
皇上沉著臉道:“繼續說。”
章彌繼續道:“微臣檢查了小主的飲食,發現唯有淳小主送來的青糕是用芭蕉葉蒸製而成,旁的食物暫無問題。”
我一聽到“芭蕉葉”,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上一世我從端妃和陵容口中得知了純元皇後的死因,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用芭蕉葉蒸製糕點,從而寒氣入體,與桃仁代替苦杏仁雙管齊下,最終純元皇後胎死腹中。
如今,皇後故技重施用在陵容身上。
因淳兒時常借我宮裡的小廚房做糕點吃,大家皆已知曉,故不會在意。
淳兒又心性單純,趁其不備在做糕點時摻入芭蕉葉又不易引人察覺,況且芭蕉葉本身對無有身孕之人影響不大,大家不會發現。
而後因我們與陵容交好,便又借著我與淳兒之手,將糕點送予陵容,陵容見是我們送來的糕點,定會掉以輕心,完全不設防。
好一招連環計,實在是陰毒至極。
祺貴人此時插嘴道:“芭蕉葉?這是什麼東西?”
章彌答道:“小主有所不知,芭蕉味甘,性寒,可作藥用,對熱病,水腫等皆有效。然而有孕之人卻斷不可用,芭蕉可破瘀消腫,其效用雖沒有紅花來得立竿見影,但長此以往,仍會傷身。”
博爾濟吉特貴人好似發現了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捂著嘴道:“方才柔嬪說,淳貴人經常從碎玉軒做了糕點送來,莫不是莞妃與淳貴人合起夥來暗害柔嬪?”
眉姐姐忍無可忍,怒斥道:“休得胡言亂語,莞妃素來與柔嬪交好,淳貴人更是心思單純,有什麼理由來害柔嬪?!”
祺貴人見縫插針道:“這可說不好,柔嬪有著身孕,又得皇上寵愛,莞妃可是有皇子的人,後宮爭風吃醋之事這麼多,誰知道是不是麵上和氣心腸歹毒?哦對了,嬪妾倒是忘了,惠妃也是有皇子的人呢。”
正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得不停的時候,皇上終於開口了:“都給朕閉嘴!”
眾人噤若寒蟬。
他看向淳兒,語氣森然:“淳貴人,這芭蕉葉是不是你放的?”
淳兒嚇得不敢出聲,還是我溫和地看著她,她才磕磕巴巴道:“臣妾…真的不知道…”
“臣妾…隻是看安姐姐胃口不好,便想著做些好吃的給她送來,因我聽說安姐姐喜歡吃青糕,就常去莞姐姐宮裡托他們做青糕。”
皇上追問道:“每次做你可都在一旁看著?”
淳兒應道:“沒…沒有,每次都是臣妾身邊的可兒去盯著的。”
正說著,淳兒身後的一個小丫頭跪倒在地,哭喊道:“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呀,是小主說做糕點時用芭蕉葉蒸煮味道更清甜,奴婢才這麼做的,奴婢都是按照小主的吩咐行事的呀!”
淳兒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麵,不自覺瞪大了眼睛,擺著手解釋道:“我真的沒有,我真的沒有!皇上姐姐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隨後她忿忿不平地轉過身指著可兒問道:“你為什麼要撒謊,我幾時說過這種話,分明是你說芭蕉葉蒸青糕味道好,這樣的巧思姐姐們定會誇獎我的,如今怎麼說是我指使你的!你撒謊!”
可兒又不住地辯解,祺貴人等人又開始冷嘲熱諷。
整個延禧宮鬨哄哄的。
皇上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打落在地,一言不發。
眾人見狀紛紛閉口不言。
皇上抬起眼眸盯著我,眼神複雜,好似探詢和質疑,問道:“莞妃,你方才去了哪兒?”
我自然不能說從翊坤宮過來,轉而忽然想起剛才見到的梅花,便道:“倚梅園。”
皇上的神色霎時間軟和了許多:“你去那兒做什麼?”
我柔聲道:“晨起聽聞倚梅園開了好些梅花,便想去看看。再者還想采集一些梅花上的雪水,封存起來,以便來日泡茶用。”
皇上的神色愈發柔和,語氣也不複方才生硬:“芭蕉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目光澄澈,絲毫沒有懼色:“臣妾不知。”
皇上就這麼靜靜地望著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般。
過了許久,他眼神裡的猶疑儘數散去,堅定地看著我道:“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與淳貴人,朕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但是,嬛嬛,你信朕,朕必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他的神情是我兩世以來從未見過的鄭重,我驀地有些放心,就應道:“是,臣妾遵旨。”
最後,皇上下旨,我與淳貴人禁足宮中,直至事情查明。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