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池衡睡到自然醒,他心裡揣著事,睡覺也睡不安穩,時時刻刻想著演唱會,怕誤場。睡醒一看手機才八點半。池衡揉了揉眼睛,掀被子下床,突然想起旁邊還有人,動作小了些。
“你醒了。”
剛趿上拖鞋,身後傳來俞則臨的聲音,池衡道:“你起這麼早。”
俞則臨嗯聲,翻身看向池衡的背影:“睡不著。”
池衡心情不錯,笑著說:“你還認床啊。”
俞則臨沒說話,池衡隻當他默認了。見俞則臨睡醒,池衡開了房間的燈,到洗漱間刷牙。演唱會在傍晚,還有半天的空閒時間,池衡無所謂是在酒店打遊戲還是出去玩,他決定尊重一下買票人的意見。簡單漱口後,池衡探出頭:“俞則臨!”
俞則臨立即起了床:“怎麼了?”
池衡說:“你先彆起來,衛生間我還沒用完。我是想問你今天什麼打算,要出去玩還是待在酒店?”
俞則臨生生停住腳步,想都沒想就道:“聽你的。”
池衡以往起床,第一時間就是摸手機,今天截然不同,手機沒碰就下床了。也不確定外麵溫度多少,便道:“要是冷的話就不去了。”
俞則臨抿了下唇,說:“好。”
他看了眼溫度,道:“八度。”
池衡隨便擦了擦臉:“那挺冷啊。”
俞則臨嗯聲:“那就待在酒店?”
池衡欣然點頭。
池衡洗漱後又躲進床,床上的溫度還在,池衡舒服地眯眯眼,開始玩起消滅星星。等俞則臨出來,他的消滅星星卡在十二級沒過去,輸了。池衡撇撇嘴,俞則臨道:“怎麼了?”
“你一出來,我消滅星星就輸了。”池衡的語氣沾染抱怨的語氣,他一貫如此,說話夾槍帶棒,自己還沒發現。
俞則臨沉默了一秒,“我幫你打回來?”
池衡搖頭:“我消磨時間呢,沒事。”
俞則臨靠在床上,腳還落在地上。他保持著這個姿勢看手機,池衡瞥他一眼,心想這是什麼老乾部姿勢,就差沒戴副老花鏡了。
這麼想著,手機倏地振動了下。
池衡望去。
【看我乾什麼?】
“……”
池衡眼皮一跳,心說你這人腦袋上也長了眼是吧,這也沒發現。
發現就發現了,沒長嘴嗎,還得發個消息。
俞則臨不說話,池衡也跟著不說話。
他回:【誰看你了?】
俞則臨速回:【我在看你。】
池衡下意識看過去,發現俞則臨真的在看著他,目不轉睛。池衡被他看得有點兒尷尬,“有話你就說,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俞則臨直白道:“我想找你聊會天。”
“聊什麼?”
“不知道。”俞則臨說,“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你找我聊天,還得我開話題?”池衡動了兩下手,把給俞則臨的備注從瘋子改成傻逼。
俞則臨早已習慣在池衡這裡占下風,他迅速道:“我怕我聊不好。”
十二月初,這個時間段本該下雪了。臨市卻還在沉澱中,隻有天氣比昨日降幾度。
沒有雪也沒有雨,窗簾關上後連同外麵街市的嘈雜聲也一並隔絕。
暖氣圍繞著整間屋子,池衡不太習慣在這靜謐的空間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這個存在很明顯,讓他不得不習慣。
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池衡也算是摸透俞則臨了。這人能有這麼多資源,一靠臉二靠演技三靠情商。
俞則臨的情商超乎他想象的多,比他的演技還要高。
情商高有好處,也有不好的地方。
這樣顯得池衡像個傻子,成天記掛著那點小事兒,把俞則臨當成死對頭。結果人家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不耽誤跟他相處。最後小醜是他自己,被俞則臨搞得不上不下的也是他自己。
池衡越想越對,決定不能再上俞則臨的甜蜜圈套:“那就彆聊了。”
俞則臨愣了下,大概是在想怎麼不尷尬的開啟新一段聊天,他卡殼了一會兒,沒話找話道:“池衡,你覺得今天會下雪嗎?”
池衡認真想了想:“要是會,今天還挺難忘的。”
“因為雪,還是我?”
池衡扯了扯嘴角:“你挺會給自己貼金的。”
池衡對雪的興趣不大,他在平海每年都能看到雪,早就見怪不怪了。
俞則臨倒有幾分憧憬:“我喜歡初雪。”
池衡懶懶地抬眼皮,找茬似地說:“為什麼是初雪,第二場雪你就不喜歡了?”
俞則臨揚了下唇,似乎笑了,輕聲地說:“初雪...很好。”
高三那年,大家都被即將迎來的高考傷神,每天想著題目入睡,日複一日。
那年的初雪,學校組織了一場打雪仗的活動,特許高三學生參加,並且表示不想參加的學生可以在班級自習。
俞則臨原本沒想參加,但聽到旁邊的同學說:“走吧,這可是我們高中生涯——不對,是我們青春裡最後一場初雪了。”
鬼使神差的,他下了樓。
冬季校服並不保暖,很多人會把加絨衛衣或是羽絨服穿在身上,然後再不情不願地套上校服。圍巾將脖子圍兩圈,半張臉埋在圍巾裡,暖烘烘的。知道下雪,大家還特意戴了手套。
隻有俞則臨什麼也沒有準備。
他下了樓,看著一對對打雪仗的人,忽然大夢驚醒般眨了下眼睛。
俞則臨攤開手掌,冰涼一片。他沒有暖手寶,也沒有熱水袋。
還是不找麻煩了,俞則臨這麼想著。
轉身的那瞬間,一個雪球砸在他的背上。
俞則臨蹙起眉,偏頭望向砸雪球的人,怔鬆了下。
那人手上還拿著一枚雪球,看到他時嬉皮笑臉的神色還未收起。
俞則臨看著他鬆手,雪球砸在鞋上毫不自知,隻是語氣很快地說:“對不起啊同學,我看錯人了。要不你砸回來?”
俞則臨心漏一拍,搖了搖頭。
他出神地想,幸好下樓了。
下一秒,俞則臨就聽見那人驚喜地說:“我可給你機會了,你自己拒絕的啊。”
池衡穿著那年最新款的羽絨服,沒有像彆人一樣套上不好看的校服,他肆意地朝朋友飛奔而去,忽地又想到什麼,轉過身倒著走,朝俞則臨揮了揮手,笑得開朗:“同學,初雪快樂——”
俞則臨看著他再次轉身的背影,低聲說:“池衡,初雪快樂。”
俞則臨說話不清不楚,池衡聽不懂初雪很好是什麼意思,他反問俞則臨,等了幾分鐘還沒得到回應。池衡這才將視線從手機移到俞則臨身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俞則臨垂著眼,意味不明地笑著,仿若陷入某種境界中,以他的表情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但池衡不樂意了。
他和俞則臨還聊著天呢,這人怎麼就分神了?
池衡臭著臉,硬邦邦地叫他:“俞則臨。”
俞則臨再不回應,他就給俞則臨顏色瞧瞧。
俞則臨從回憶裡抽離,恍神“嗯?”了聲,看到池衡時不由地輕柔:“怎麼了?”
池衡說:“我跟你說話,你出神想什麼呢?”話畢,他又拿起手機,“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你不痛快。”
池衡向來如此,想說什麼就直說。
俞則臨沒惱,自顧自道:“我以前不喜歡雪天。”
池衡怔了下,沒想到他會繼續這個話題,“你剛才還說你喜歡初雪。”
“我以前什麼都不喜歡。”俞則臨笑了笑,“不喜歡下雪,不喜歡下雨,不喜歡夏天,不喜歡冬天。”
池衡被他繞暈了:“那你喜歡什麼?”
俞則臨沉思,想了想說:“那時候好像沒有特定的喜歡某個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