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雲問了句“你想救他嗎?”隻是柳若致沒有回答。
現在的他有自己的使命,簡單的說他不敢。
若二十歲的他,還可能也會像蘇亨一樣。可是現在的他,不會做出這個愚蠢的決定。
早些年烏台詩案他也是親自見證的,在那著名的變法運動中,年輕的蘇軾動輒高舉個人旗幟,不顧自身地位卑下,開口國家,閉口道德,卻對政治風向視而不見,在波雲詭譎的官場,這種格格不入的任性與幼稚,往往給人致命的打擊。
人最好是有自知之明,雖說他現在是二品大員,深受皇帝器重,可樞密院是個什麼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樞密院作為全國最高軍事機構,擁有絕對的武力值,殺人於無形。他一人倒也罷了,隻是現在還有柳如雲,還有鎮遠侯府,還有幾個孩兒的性命前途皆係於他一人之身,他是萬萬不會將自己攪合在這裡麵的。
思考了很久,隨著一聲歎息,柳若致搖了搖頭。
柳如雲知曉他心中的想法,於是試著說“我與那鄧內侍有過數麵之緣,此事或還有轉圜。”
“萬萬不可”柳若致的態度堅決,不過她知道柳如雲大概是不會聽他的。
“放心,我不見他,隻去看看那位姑娘。”
“我同你一起”
“此時你見他,禦史台與諫院你怎麼交代”
“我不必向彆人交代”他的話乾脆利落。
柳如雲是知道鄧魚兒在外的宅院的,一處是宮裡分配的小院子在城牆根上。另一處是在京郊,碰巧與柳如雲的林園臨近,鄧魚兒在林園隔壁圈了一塊地建了私宅。
後來鄧魚兒越混越好,私宅不夠用,欲大舉擴建,但周邊已無地可用。柳如雲得知後大方的讓出了百畝林園,讓鄧魚兒擴建,那鄧魚兒也是給了些銀錢的,雖說完全不夠,但柳如雲已經是受寵若驚了。
當時柳如雲想的是彆與那內監挨得太近,否則自家林中那些鄉野村夫說話沒個把門再給他得罪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才棄了那百畝林地。
鄧魚兒宅院建好時,柳如雲還親自送去了喬遷賀禮。從鄧魚兒給柳如雲地錢的時候,她便知曉那鄧魚兒還有些仁心,不算全無心肝,且看他待人接物並無乖張,柳如雲才敢說要去試試看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當年宋澤青在刑部任職的時候與鄧魚兒有些淵源。那鄧魚兒當時還未當上副都知,因被人舉報貪墨官銀,被當時的刑部尚書韓宓扣押在刑部。
宋澤青並未瞧不起他太監的身份,雖然沒有幫到他什麼,但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體麵,這是宋澤青的性格所致。
多數的文人士大夫是不屑與他們講話的,甚至可以說見一麵都嫌臟,回去都要焚香沐浴三日。
宋澤青的態度雖不溫不火,但於鄧魚兒這樣身份的人來說,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尊重。
後來鄧魚兒被樞密院保了出來,再後來柳如雲愛吃的蝦,也都是鄧魚兒想辦法從內宮勻來的,宋澤青也付了相應的銀錢。
所以柳如雲斷定,那鄧魚兒不會將自己怎麼樣,而且她也不會說蠢話做蠢事,送上門讓彆人殺。
柳若致下朝後換了私服,與柳如雲一同乘坐馬車去了城牆根內侍省胡同。因為,馬車進不去,二人在城牆邊下車步行,走致鄧魚兒的小院子。
柳如雲輕輕叩門,是倉穀兒開的門,柳若致已經提前打聽了,鄧魚兒今日在內宮當值要晚些時候才能回。
倉穀兒確如傳言說所有幾分姿色,隻年齡還小,並未長開,看起來單純的有些蠢。
柳如雲做了自我介紹“小姑娘,我是禦史台柳大人的家眷,有些事想問小姑娘,可否讓我進去?”柳如雲的聲音溫柔可親人畜無害,倉穀兒看了看他們二人便打開了大門,柳如雲獨自進去了,柳若致因是男子就站在門口等候,倉穀兒問“大人不進來嗎?”
柳如雲笑著說“彆管他,我們進去吧,看你穿的少,可彆凍著了”說著將自己的披風係在了倉穀兒的肩上,柳如雲的披風是上等的布料,裡襯是雪白的兔毛,一上身便如同披上了陽光,暖和的不得了。倉穀兒看著這個麵前美麗溫和的夫人,心中一暖。
二人進了屋子,柳如雲將門半掩著。柳如雲看著鄧魚兒的主屋,布置奢華,隻氣味有些難聞,柳如雲見倉穀兒適才有些冷,卻並未生炭火,於是問“這麼冷,你怎麼不生炭火呢?”
倉穀兒小聲地說“他並未交代我生炭火”,她的語氣有些奶聲奶氣,看起來又楚楚可憐,兩麵小臉凍得紅撲撲的,這樣看起來還十分可愛。
柳如雲看著桌上的火折子,試著點燃了炭火。不一會房間便暖和起來,倉穀兒與柳如雲也都感覺到絲絲溫暖。
倉穀兒邀請柳如雲落座,柳如雲搬了凳子坐在火爐邊烤火,還邀請倉穀兒一起,倉穀兒很是聽話,搬了凳子坐在柳如雲的對麵。柳如雲說“你把手伸出來烤烤會更暖和”,倉穀兒聽話照做,仿佛這是柳如雲的地盤。
柳如雲問“還冷嗎?”
倉穀兒搖搖頭,聽了柳如雲的話果然不冷了,全身很暖和,甚至有些發熱。
倉穀兒問“柳夫人剛才說有話問我,夫人請問,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其實這些事,柳如雲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她隻是想知道倉穀兒為何說她並未被賣到妓院,而是去康府做了妾室,她的父母可是死在鄧魚兒的手裡,倉穀兒為何會與內侍省站到一處。
柳如雲想了很久,看著倉穀兒微紅的臉頰,最後她隻問了句“鄧內侍待你很好是嗎?”
倉穀兒害羞地點點頭。
柳如雲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倉穀兒看著柳如雲深思的表情,主動開口“他們都說父母恩養大於天,可夫人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