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荀淨的眼逐漸定在了一個地方,他清俊的麵孔浮現出怔愣又茫然的神態。
這是“陳平”的情感,自然得仿佛出自荀淨的本心體悟。
“懷念會遺傳,以至於子孫後輩,都會在某一刻,猛地陷入祖輩的記憶之中。他們不知道自己在思念什麼,隻覺得此情此景熟悉又傷感。”
阮玉想起自己看見那個名叫綠珠的視頻時,內心湧上的莫名的情感。
此前的三百年被困在老宅裡,人不變、景不改,他也就沒有過那樣的感覺。
這樣看起來……好像是能理解一點點了。
剛巧到了房門口,兩人也暫時掐了話頭。
荀淨刷了房卡,門順利打開。
燈的按鍵有些舊,荀淨按的力氣大了些,發出啪嗒的一聲響。
荀淨停在門口,望著臥室內,一言不發。
阮玉從他身後走出,也被濃烈的紅色衝擊到了。
原本潔白的牆麵,被糊上了一層人皮,器官組織濕噠噠淋了一地。
血還沒乾,發著刺鼻的氣味。
房間裡的燈分三段,入口玄關一段,床鋪一段,洗浴室一段。
總開關壞了,現在隻開了入口處的燈,那猙獰的人皮在暗淡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分外逼真。
荀淨用手在鼻前扇了一扇,臉色蒼白:
“沒完沒了。”
空中彌漫著的,是劣質的血漿甜香。
自從他莫名成了全網黑以來,總有些惡意滿滿的人來找麻煩。
荀淨的咖位不大,房間的安保往往算不上好。
經常會有些恐嚇物品被放進來,還有隱形攝像頭什麼的,防不勝防。
這也是荀淨長久不回家的原因,他擔心連累荀巧稚。
阮玉伸手,巧妙地把這塊血淋淋的假人皮撕了下來,麵上的表情單純無辜,看起來簡直像是變態殺人狂。
荀淨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被跳臉嚇得悚然一驚。
這個素人是什麼變態膽子……
“等等。”
阮玉走進臥室,似乎在確認什麼,然後輕飄飄地回到了荀淨身邊。
原本麵無表情的一張漂亮臉蛋,眼淚汪汪的。
“你……”怎麼了?
阮玉止住了荀淨的聲音,和荀淨對視著,伸出手來,食指向下一落。
荀淨臉色一變,看懂了他的意思。
床下有人。
兩個人的麵孔是相似的凝重,但恐懼的種類和程度截然不同。
阮玉的腿已經悄然變成了半透明狀,隨時都能溜號。
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怎麼會有人啊!
在原本以為不會有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類,對於阮玉的驚恐程度不亞於人類在房間裡突然發現一隻鬼。
顯然這件事對荀淨的驚嚇程度也不少,但看著阮玉和先前截然不同的驚恐模樣,荀淨竟然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
床縫低矮,隻能看見男人一雙驚恐的眼睛,補滿血絲。
荀淨被他的眼睛嚇得一跳,抬起頭問阮玉:
“該不會……是死了吧?”
阮玉的聲音軟趴趴的:
“沒。”
如果是死人他就可以親切交流了,哪犯得著害怕。
“不管怎麼樣,先把人拖出來吧。”
阮玉想起人類體溫的觸感,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然後把手放在床沿,輕輕一抬,直接把雙人床給舉了起來。
在荀淨“什麼怪力”的驚恐眼神中,把床立起來靠在了牆側。
這個人身上一點傷也沒有,隻是乾瞪著眼睛,像個屍體一樣硬著。
由於看起來親切感過重,阮玉反倒沒那麼害怕了。
荀淨看著他的一係列反應,有些懷疑自己作為演員,平時對人群的觀察。
這個小演員的恐懼點怎麼好像和正常人……剛好反著來的?
“嗯……是被魘住了。也可以說是驚訝過度。”
阮玉的聲音響起,荀淨的理智也恢複了,立即掏出手機:
“我先報警。”
————
嘎巴嘎巴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裡響起。
躲在床底的男人,看著腳尖,屏住了呼吸。
枯骨一樣的手探進床縫。
“你要……吃點胡豆嗎?”
男人已經僵住了,不知道是否應該結果。
過分瘦長的手從床縫裡收了回去,留下了“胡豆”。
男人的雙眼已經適應了黑暗,又或者是過度的驚恐使他的感官異常。
總之,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被它嚼著的豆子
——是小孩的一段段指節。
牽血帶肉,稚嫩的、又紅又白的一小節,聚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