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幾步遠的中年人應該就是他女婿,沒有想象中的失魂落魄,愁眉不展。
“你嶽父怎麼樣啦?”小個子正經過女婿的身旁,靠近了關切地問。
“我老丈杆子還得全身檢查,星期一主任給拿方案。”看起來中年人與他很熟的樣子。
這長長的走廊裡沒有歎息聲,更聽不到傷心欲絕的哭泣,無論是病患自己,還是陪護家屬,都把不安與絕望深埋在心底,樂嗬嗬地遮掩著悲涼與無助。
恍惚間,一層黃澄澄的迷霧彌漫在劉慶東的眼前,就像上初中時管城製藥廠附近的濃霧一般。後來從住在四麵八方的同學們的口中獲悉到,在那幾年裡,整個沈陽城都在黃色煙霧的籠罩下,極度汙染摧殘蹂躪著無奈的人們。
之所以劉慶東印象如此深刻,因為一零七中學周圍的平房密集,排放的煤煙毒氣比較多而已。也就是那一年,大家都發現親朋好友得肺癌的尤其多。
劉慶東有些怕去走廊了,害怕望見一雙雙強作歡顏的眼睛,他不敢麵對現實,運動健身都在客廳裡。
客廳不大,跑跑顛顛還是夠用的,而且從抖音裡得知,肺部手術後不能再劇烈運動了,最好做做體操什麼的,於是他萌生了學習太極拳的念頭。
太極從起式學起,照著視頻有模有樣地學起來。今天媳婦值夜班,不能過來陪他。劉慶東老哥一個,疫情期間親人朋友誰也來不了,無人打擾,學得專注,一不留神日頭偏西啦。
吃過晚飯,早早地漱洗,等護士采過睡前的血糖,便熄燈就寢了。
明天一大早要做增強ct,往血管裡注入造影劑,輻射的計量要比前三次大得多,殺死的白細胞指定不老少,今晚必須休息好,要以飽滿的精神迎接下星期的手術呢。
棚頂的日光燈讓他關掉了,以免光線太強無法入睡。窗簾拉嚴了,遮擋住皎潔的月光與城市的霓虹。
隻留下廁所的照明,從禁閉的門縫下麵射出了一指的光亮,可憐巴巴地掙脫不出無情的禁錮,像身後有隻大手把它拽得緊緊的。
心裡有事,劉慶東的情緒無法平靜,腦子裡全是肺結節的那些事情。而且尿意還來搗亂,清醒的狀態下幾乎兩個小時就得去方便一次。
失眠折磨著他,估摸已經過了子夜。
迷迷糊糊之際又來尿啦,劉慶東再一次地起身下地,用腳劃拉到拖鞋穿上,剛邁出一步就覺得腳下一軟,瞬間踏空了。
是體質下降缺鈣腿軟了,還是發生自然災害地震啦?幾個近邊的猜測在他的腦海裡一掠而過。
當強大的吸力左右著自己,身體急劇地下沉,下沉,在一條忽明忽暗的隧道裡馳騁穿行時,劉慶東猛然意識到,自己又穿越啦!
可是此時穿越不合時宜呀,自己得了病,馬上就要做手術了,怎麼還能亂穿亂跑呢?
然而,不是他能夠主宰左右的,隻能伸開雙臂保持著平衡,生怕身體撞到牆壁上。
心急如焚的劉慶東大聲喊了起來,“老天爺呀!饒了我吧,我是個要開刀的病人啊。”
沒有人回應他,就這樣驚心動魄地飛了一段,欻地從通道之中破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