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亂說!”
持盈佯慍,抬手去與拂雲打鬨,看她嬉笑著跑遠,收斂了笑意。
她自幼便喜歡鵝黃,如春日裡的迎春,顯得生機勃勃,入宮後,見季珣的衣邊也常著明黃,就在心底暗暗把它當成兩人不為人知的默契。
漸漸地,便成了選衣時的習慣。
縱然後來和親北燕,也不曾更改。
可她如今要親手斬斷她與季珣的牽扯,能改的,便都改了罷。
換衣裳的時候,拂雲對著她拍馬:“公主其實穿紅色也好看!從前奴婢隻覺得二公主驕縱跋扈,才喜歡張揚華貴之色,如今看公主穿,倒不這麼覺得了,隻覺得明媚可人!”
“這話在清涼殿說說就得了,二姐姐是陛下親生,我終究比不得,當心給自己攬禍。”她蹙了蹙眉,小心交待。
“奴婢當然知道啦!不過,奴婢曾聽宮人們八卦,二公主喜歡穿這些豔色,是因她屬意賀公子。賀公子喜歡春日裡花團錦簇,曾在詩會裡以海棠為題,奪過頭籌呢!”
“賀公子?可是賀九安?”
“正是呢!”
持盈若有所思。
她昨日穿的也是粉紅。
沒想到誤打誤撞,倒碰上了賀九安的喜好。
她忽地想起昨日裡見他已近黃昏,正是宮門落鑰之時,便問拂雲道:“對了,賀公子昨日是不是沒回府上,宿在太子殿下處?”
拂雲想了想,道:“似乎是。”
“這樣,你去給我準備些木瓜來。”
“公主要親自做什麼嗎?”拂雲疑惑道。
“嗯,做道小食。”她篤信地點點頭。
*
持盈提著食盒,走在通往東宮的宮道上。
心下思忖,若是昨夜賀九安看了那句詩,今日再加上這道爊木瓜,也該徹底明白她的意思。
隻是,她往東宮去,免不了要碰上那人。
屆時這爊木瓜,是分他,還是不分?
罷了,她不是小氣之人。
若是不分季珣,待他格外疏離,反倒容易被他看出破綻。屆時,他若知道她已窺見未來,保不準把她當妖孽。
反正他一貫討厭她,以此為借口,把她驅逐出宮也說不定。
持盈深吸一口春日清晨的露水氣,加快了步伐。
季珣與賀九安剛下早朝,一同回了書房,便聽宮人通傳持盈求見。
季珣想起昨夜那封信,輕輕捏了捏指腹。
“讓她進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卻沒見往日裡熟悉的那抹鵝黃,隻見她穿著九安喜歡的絳紅衣裙,提著食盒,小心放在了案上,朝他一福身,顯得有些拘謹。
“皇兄安好。”
轉身時,又如釋重負般衝賀九安一笑,雀躍道:“九安哥哥好!”
季珣閉了閉目,轉頭看向雕花食盒。
“裡麵是何物?”
“哦!”
她應了一聲,忙去打開,隻見其間是兩碟爊木瓜。
“昨夜誤了九安哥哥出宮時辰,持盈特做了些點心,以賠不是。”
季珣是看了持盈的信的,眸光落在爊木瓜外層均勻油亮的糖衣上時,當即想起了詩經裡的另一句——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好,好得很。
她如今便如此急不可耐,想求賀九安一個確切答複嗎?
可季珣不知道的是,賀九安早已把這句落在了那紙信箋上。
賀九安凝著麵前的爊木瓜,眉目間浮現一縷意外的驚喜之色,而後輕輕笑了起來。
持盈默默打量他,發覺他笑起來的模樣並不比季珣遜色,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自成一派少年意氣,不似季珣的刺骨涼薄。
他自大袖中拿出昨日信箋,遞還給持盈。
“公主,臣恰巧附了句詩,還望過目。”
“等等。”
持盈正要接過,一道清冽嗓音卻打斷了她的動作。
她循聲看去,隻見季珣正盯著那封信,視線漫不經心地在兩人之間流連。而後向她走近一步,連著賀九安那封信與他袖中之物,一同交到了持盈手裡,眼底蘊著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卻隻化成一句令她摸不著頭腦的話。
“持盈,你昨日把它落在東宮外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