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四) 迷霧(1 / 2)

今夜的皇兄有些怪。

持盈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可她清楚得很,若與他再這般呆下去,她怕她會再難捺心緒,重蹈覆轍。

外麵的雨未停,季珣下意識想去拉她回來,卻在攥緊的前一瞬止住了手,任由柔軟的緞子從自己的掌心劃過。

他望了望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和她踉踉蹌蹌下山的身影,平下思緒,幾步趕上,再次為她撐好外袍,跟在她身後一同走著。

“哎呦!真是小祖宗!怎麼就傷瘸了?”

山下的一雙人影見兩人同路而來,前者忙往前小跑幾步,拽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順道瞪她一眼。

“還好人活著,沒至於死在這深山老林裡!”

賀九安本在後麵為貴妃撐著傘,見到她,便將紙傘遞了過去,示意她與貴妃二人打著即可,而後獨自淋雨,等著她們敘話。

乍一聽見這道尖利嗓音,持盈沒由來地鼻頭一酸,兩行淚便落了下來。

哎,你好端端的哭什麼?行吧,本宮方才是有點凶……”

“不是。”她搖了搖頭,“我隻是開心。”

葉貴妃蹙著眉,擔憂地撫了撫她的額頭。

“也沒燒起來啊,怎地開始說胡話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竟如幻夢一般。

先是季珣舍命相救,又同她說了許多根本不似自他口中能說出的話,後來,她本以為會是賀九安帶著皇家羽林來接她,誰料最先迎上來的,竟是葉貴妃。

上一世她年幼無知,隻當葉貴妃嘴上不饒人,並不待見自己,可她重活一回,為人也不似從前那般淺薄,自然從樁樁件件的事情中窺見了她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是心疼她的。

葉貴妃罵歸罵,可卻沒讓她一昧學怎麼討好男人。她教給她的,都是為人處世之道,以至於她嫁去北燕後,能為整個王府撐起一片天地。

一旁賀九安遞上一方錦帕。

“公主且擦一擦,夜晚風大,若是淚痕乾在臉上,豈不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她凝著那方帕子,抬眸感激一笑,自他掌中拿起。

“多謝。”

季珣的目光在三人間流連,總覺得自己像個融不進的外人。

葉貴妃留意到他始終一言未發,轉身道:“多謝殿下今日犯險相救阿盈。”

“葉娘娘不必多禮,自家妹妹,應當的。”

“都彆在這兒站著了,本宮瞧著你也淋了不少雨,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葉貴妃攬著她,往候在下麵的一隊羽林營處走。

“母妃,您是如何跟來的?”

持盈看著她的滿頭華貴朱翠與流光溢彩的宮裝,居然為她沾染了些泥濘雨珠。

“自然是騎馬。”葉貴妃驕傲一笑,“將門的女兒,怎能不會策馬?本宮聽聞你今日亦得了不少獵物,可為何會跑到這樣偏僻的林子?”

她垂下眸子:“若女兒說是被旁人陷害,母妃怎麼想?”

葉貴妃有些詫異:“誰?竟如此大膽?”

她笑得淺淡:“女兒也不知道,不過,回去便知了。”

這邊,季珣與賀九安一同上馬。

“殿下的傷如何了?”賀九安問。

季珣淡淡瞥他一眼:“孤沒受傷。”

他在馬上欠身一笑:“殿下哄一哄公主也罷,也拿來騙臣,是當臣聽不出你氣息紊亂嗎?容臣一猜,是那條被斬成兩半的巨蟒所致?”

“嗯,不妨事。”

“臣已命他們將那條蟒抬回去了。如此巨獸,今日狩獵魁首非殿下莫屬。想來公主那會兒應是怕極了吧,還好你去得及時。”

季珣回顧一番他尋到持盈時的場景。

“不,她並沒有很怕。她沒有驚慌,也沒有逃跑。”

她立在原處,應對得很好,絲毫沒給他添亂。

想到這兒,他抵著拳頭,輕咳兩聲,道:“九安,今日之事並非意外。”

賀九安猛地側首:“殿下說,是有人故意為之?”

“孤會命宋池去查一查獵場。還記得那日你在昆明池旁同孤說得話嗎?”他從容道,“你說,縱使她並非真心心悅於你,日久天長,你二人總會有真心相對的時候。可若是你至親之人傷她?你會如何自處?”

“殿下此言,指今日之事,是賀家之人所為?”

“隻是孤的猜測,但,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

一行人回大營時已是深夜,可主帳內仍是燈火通明,來往宮人戰戰兢兢,無一人敢言語。

“陛下這是動了好大的怒。”葉貴妃小聲囑咐她,“你進去時小心說話。”

“是。”持盈乖順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