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爐煙嫋嫋,滿室飄香。
持盈正在殿內愜意看書,卻見拂雲擱了一盤模樣精致的點心,道:“公主,這是尚食局新研製的,特命人給您送了來。另外,咱們殿外來了個宮人傳話,說是賀公子在望煙亭等您。”
她放下書卷,疑惑道:“望煙亭?”
望煙亭在皇後娘娘所居殿後,皇後與貴妃素來不慕,她無事從不涉足。
賀九安雖常來往於宮中,卻也是安分守禮,從不踏入後宮,隻在季珣的東宮駐足。
怎地今日竟選了望煙亭?
“那宮人可有說他何事尋我?”
拂雲搖搖頭:“沒說。”
她有些遲疑,對拂雲道:“你去宮門處問問,看賀九安現下是否還在宮中。”
拂雲福身退下,持盈趁等著她的空檔,一邊繼續讀書,一邊吃著那盤點心。
不一會兒,拂雲推門而來,微微喘著粗氣道:“奴婢問過了!賀公子今日朝後確未出宮呢!”
她拂去掌上沾著的點心渣子,“那我便去見一見吧。對了,剩下的賞你嘗嘗,這點心當真彆致,似乎在餡料裡摻了些甜酒。”
“多謝公主!”
她獨自往望煙亭走,垂首盯著自己的繡鞋尖兒。
許是近日接連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總是多疑多思,感覺整個人都有些困倦。
眼下賀九安主動相邀,她也提不起興致。
“你這是去哪兒?”
持盈抬眸,見是季珣站在離自己幾步之外的地方,眉梢微揚。
“皇兄安好,賀公子約我至望煙亭一敘。”
她微微欠身,如實相告。
“ 都是快要成婚之人,也不知該避諱些。”
他唇角微微勾起,透著些若有似無的譏誚。
不知怎地,他每每聽見她言及賀九安,便忍不住地想去招惹她,看她對自己愛恨癡嗔,也比看她刻意疏離來得舒暢。
“皇兄教訓得是。”
可她偏不遂他願,嘴上乖順,卻置若罔聞般自他麵前擦身而過,隻留下淡淡清梨甜香。
嬌俏纖柔的背影落在他的墨瞳裡,他的心猛地一空。
持盈很快便把這段插曲拋之腦後,繼續往望煙亭走。
路上栽著許多依蘭,如今剛剛花開,馥鬱襲人,果真是極好的濃香。可她一貫喜歡甜淡清香,就這般聞了一路,隻覺得熏得頭暈。
她本身還有所顧慮,總覺得邀自己那人並非賀九安,可方才見了季珣,他一句奚落,反而讓她的不安散了些——
連皇兄都沒覺得有異,看來是她想多了。
她拐過最後一道彎,遠遠見了那襲青衣,正背身而立,於亭中遠眺。
她踱步而去,頗有分寸地止步於亭前,與他隔著幾丈距離。
“九安哥哥,你尋我何事?”
可他卻沒回頭,隻依舊望著遠處。
不知怎地,她身形驀地一晃,剛扶著亭柱站穩,一抬眼,卻在遠處的小路儘頭看見了季珣。
季珣怎會來此?
他方才明明是往東宮走的。
她定是出了幻覺,才覺得他會折返來尋自己。
想起他,持盈的臉頰騰地燒熱起來,剛想邁進亭中的石凳稍歇,誰料腿一軟,便往地上栽去。
那青衣男子這才轉過身來,將她小心抱起。
她視線模糊,眼前都是重影,根本瞧不清他的麵容,隻喃喃道:“九安哥哥,我好似中了毒,你莫動我,幫我傳太醫罷。”
可“賀九安”根本不聽她的,將她打橫抱起,便往身後的宮室走。
“公主病了,臣扶您回寢殿歇息,再請太醫來。”
她的心倏然懸了起來。
這聲音絕非賀九安!
“大膽!你放我下來!”
她渾身綿軟無力,隻得拚命咬著自己舌尖,好換得一絲清醒。
那人置之不理,守在閣外的宮人似早已被買通,協助著那男子一同將她關了進來。
溫室生香,水霧飄渺,惹得她更是渾身綿軟燥熱。
好在那人並不太過大膽,隻是將她放在床榻上,解衣裳的手卻是顫顫巍巍,半晌扯不開繩結。
她用不上力氣,隻得心下飛快思量著,而後佯裝情動,音色軟媚,“這釵子抵得頭痛,你幫人家取下來,好不好?”
那人忙去取釵,他剛剛拔下,持盈便拚儘全力翻身一撞。
他毫無防備,被突如其來的一擊撞至一旁,手中的臘梅金釵當啷落在地上。
持盈艱難探手,將這釵握緊。
那人忙朝她撲來,似是意圖製止,可她先一步,將那簪尖對準自己的脖頸處,拚力喊道:“彆過來,你若是再敢靠近我一步,我便讓你擔了這謀害公主的死罪!”
季珣晚來一步,眼睜睜看她被那人抱入閣中,剛至閣外,聽見她的話,倏然想起上一世她死於皇城之下的模樣,頓覺錐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