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諳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岑因。“坦白?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相比之下,岑因顯得很淡然,坐在書桌的轉椅上,雙手交握,仔細看過去,她的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顯然,在暗戀對象和她出櫃之間,常諳對後者反應更大。
“他們想給我介紹對象,我不答應,就說了。”
常諳沒記錯的話,岑因今年二十一歲,不是三十一歲。
“這…有點,早吧。”
何況以岑因的內外條件,不至於淪落到要被介紹對象的地步。
“家裡是經商的。”
哦,商業聯姻。常諳有些不自在,抿著嘴挪到床邊,雙腿懸在空中,側頭不去看她,眼睛盯著地上的拖鞋。
“我記得…你說想繼續數學這條路的,應該不會太早結婚吧?”
岑因嗯了聲,不知回得哪個問題。
她眼微垂下,視線停在常諳白皙的手上,她抬手觸了觸,見她沒反應,指尖爬上她的手背,一下一下描摹她的青筋。
“我很喜歡數學。”
“我也很喜歡你。”
就像選擇了化學之後才確定,她喜歡的是數學。就像分手後才後知後覺,她對常諳是喜歡,不可自控的喜歡。
前者已經回到軌跡,後者的努力,正在進行中。
常諳被她突如其來的直球打懵了,剛剛在說什麼來著?這話題轉變得太猝不及防了。
岑因偏偏又淺淺笑了笑,晃得常諳心神蕩漾。
“那是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數學多一點?”
好幼稚啊。常諳承認她是故意的。
“一樣喜歡。”岑因脫口而出。
這個答案往往是最不容易出錯的答案。常諳想起小時候做客,大人會問她,“喜歡爸爸多一點還是媽媽多一點?”
後來有了常征,又換了個問題,“爸爸媽媽喜歡你多一點還是喜歡弟弟多一點?”
前者常諳的回答是一樣喜歡。遇上後者,她會賭氣般說是自己,很大聲那種。
其實無論從年齡還是性彆上,爸爸媽媽會偏向常征,但不算多。如果不是常諳太敏感,日常瑣碎裡是不太能注意到細微的差彆的。
人嘛,主觀動物,心不是天平,百分之五十的公平並不存在,有偏愛在所難免。常諳一直看得很開。
岑因頭往下低,和常諳視線相對,神情認真:“但我難保,往後,對你的喜歡,會多於數學。”
可惡,明明是她安慰岑因,反過來被她撩到了。在一起的時候她要是能這樣,她們也不會分手了。
常諳心裡大為震驚岑因的改變,怕不是誰魂穿了岑因,攻略目標是自己吧?難頂啊。
她這才感受到岑因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她的手很骨感,帶著涼意,襯得自己的手熱度很高。
常諳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腦子裡天馬行空。“你,還是岑因嗎?”
“啊?”岑因顯然沒get到她的點。
常諳很耐心解釋:“你會看網絡小說嗎?最近很火的快穿梗,重生啊魂穿啊攻略啊。”
岑因搖頭。
“啊,可惜你不看,不然就知道你前後的變化之大,有多像了。”
常諳故作遺憾,歎了口氣,翻手一把蓋住岑因的手,又低低笑起來,“那再問你個事,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啊?”
岑因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被壓著,沒動。想了想,說:“第三次一起吃飯,你淚眼婆娑的破碎感,一眼萬年。”
“…好丟臉。”常諳仰頭,雙手掩麵。自己那麼難過那麼狼狽,結果岑因就是那時候動心。
常諳從手指縫裡探出目光,不確定問:“真的是一見鐘情嗎?”
“你不是?”
“我那是見色起意。”
哦豁,說話沒過腦子,反駁太快收不回來了。
“嗯,很榮幸。”
下午岑因回樓上打掃衛生,周女士委托常諳預約了她的晚餐以及大年初一的三餐。
“看你們這樣子,不鬨矛盾啦?”
常諳點頭,含糊不清應了幾句。所以她們現在,是什麼樣子?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常媽見岑因一個人住,想到了季舒白。“舒白也是一個人,要不問問她明天來不來?你爸明天休假,你正好開他的車去接人。”
“這還用問啊,她估計就等著這句話呢。”常諳失笑,掃一眼桌上紅豔豔的菜:“明天你記得多弄幾個不辣的菜。”
常征伸手比耶,“好誒,舒白姐要來!”
岑因插不進嘴,安靜低頭吃飯,有些辣,她吃得很慢。他們提到的季舒白,應該不喜歡吃辣吧?
這時常諳頭湊了過來,聲音很低:“少吃一點,太辣了。不是生理期嗎?”
岑因下沉的嘴角往上提了提,酸澀的心也泛起了甜。等吃了快一半,她停了筷子,看向常諳。
常諳會意,移過岑因的碗,順帶把自己碗裡的飯倒進去,“媽,等會拿下去給你的寶貝小雞吃哈。”
樓下空地辟了菜園,周女士本著綠色有機健康的理念,一半地種蔬菜,一半地養雞。
常媽瞪了她一眼,“今天吃這麼少,全吃零食了吧?”
“是是是,這不也沒浪費,留給你的寶貝小雞吃咯。”
常征嘖嘖兩聲,在岑因麵前毫不留情吐槽親姐:“姐,多大了,和一群小雞爭寵。”
“切,犯得著嗎,它們早晚進我嘴裡。”
吃完飯岑因就回樓上去了,常諳回房間洗完澡,閒來無事打了幾把遊戲,郵箱裡的新道具讓她恍然想起,今天是除夕。
本該是團聚的春節,氣氛並不濃厚。煙花爆竹的落幕本就讓年味日益退散,這一次,狂歡的人守在鋼筋水泥的房子裡,透過小小的窗,看萬家燈火。
興城的境況已無需通過常爸的朋友傳出來,熱搜裡評論裡,不同的人講述相似的經曆,為他人或自己訴求幫助,引人恐慌的流言混雜其中,亦真亦假,讓不止一座城市的人難眠。
岑因的家就在興城,她又是否是難眠的其中一人呢?
常諳披上外套,繞過客廳還在看春晚的三個人,躡手躡腳踩著拖鞋上樓。
挺刺激的,活像做賊的。
敲門後岑因很快開了門,頭發濕漉漉往下滴水,一隻手還拿著毛巾,看樣子是剛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