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房間裡氣味嗆人,福爾馬林混雜酒精的味道,一如既往地難聞。
這裡是我最討厭的醫院。
“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姐,你都躺了一天了。”
媽媽和常征坐在床邊,兩雙眼睛盯著我,神情緊張得不行。自己挺不讓人省心的,我勉強露出笑,“我還好。”
“你爸還忙著,之前閒的時候閒,現在連看看自己女兒的空都沒了。”大概是看我卻是不那麼虛弱,她照慣例數落起我爸。
然後是我。
“你自己身體你不知道嗎?忌大喜大悲,我和你爸都快奔五十的人,年紀大了受不住你們有什麼意外。好在你還知道給常征發微信,不然…因因又不在,等回家後你還是搬下來住吧。”
如果我現在和他們說我和岑因分手了,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在開玩笑?但我並不想說,至少在我調整好狀態之前。
慶幸的是,他們沒有問我為什麼會暈倒。
我點頭答應了搬下樓的建議,六樓有太多關於岑因的記憶了,我是待不下去的。
下午的時候抽血化驗,又做了幾個常規的掃描,確認沒有大礙後,在晚上才又回到了家。
不到兩日,仿佛經年。
“常征,幫我去樓上把東西搬下來。”
大概隻有麵對家人的時候,說話才是隨意的。不用考慮要不要加語氣詞讓話不太生硬,不用思考恰當的措辭以防對方誤解,也不用想著這樣的要求會不會麻煩了對方。
曾經我和岑因說話也是這樣。
又是岑因啊。
我的自我保護機製提醒我,儘快從悲傷中脫離才是最優解。可是她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舉手投足,在我洗臉對著鏡子茫然的時候,在我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在我進入房間看著熟悉的房間的時候。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樣才能脫離呢?
常征跑了三四趟,任勞任怨把我厚厚一摞的書移到我房間。我躺床上,打趣他:“提前體會到考研的沉重了吧,如果想保研就努力,大四可以直接玩一年的。”
“知道啦,我儘力。”這次沒回懟我,看來病患姐姐還是有特殊待遇,能享受弟弟的貼心服務。
“好了,給我拿點零食,然後就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吧。”
他出門抱了一堆零食放在我桌上,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幽幽看著我。我對著他笑,聽見他說:“姐,你知道有個詞叫強顏歡笑嗎?”
“雖然你很瘦,但抱你下六樓真挺累的,以後你注意著點。”
小男生彆扭的關心。我笑了笑,點頭答應他。
我是惜命的,總不能失個戀就要死要活,太對不起父母家人,還有二十多年耗費在我身上的資源了。
想起常征說的強顏歡笑,我在床頭摸手機想照鏡子,才發現手機不在身邊。昨天…我記得不錯的話,它的屏幕應該已經摔碎了。
該是有多差的演技,常征都能看出來我的不對勁。
在沒有手機的情況下度過一晚,第二天我才問起我手機的下落。交涉得到的結果是,屏幕嚴重碎裂,可以換個新手機。
這次換了個品牌的手機,不能和平板協同。但用了幾天,其實並沒有我想象中的不方便。沒有協同功能,也會有其他途徑替換解決。
岑因把我拉黑了,所有的聯係方式。連一點後悔的餘地都沒有給我和她自己留。
我在網上刷到帖子,說,愛是自由意誌的沉淪。如果基於這句話是對的立場,那當自由意誌蘇醒以後,愛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