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欲要下沼澤救時,鬼醫和魍魎卻發現沼澤的不妥,他們將岸邊的頭顱踢下去後,竟發現生境消失在了眼前,徒留一潭散發惡臭的沼澤。
知北遊平靜望著前方,沉聲問:“派人去月昇門了嗎?”
千字道:“去了,找到鏡子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隻要境中人在還未淪陷前打破鏡子,裡麵之人便能出來。
但他更相信離前能走出生境。
“公孫傑呢?”知北遊續問。
千字說:“阿離把景延儲帶出來便能關押起來。”
“好,這一次把人全收了。”
他隻要離前平安無事。
晴朗湛藍的高空萬裡無雲,像碧玉般澄澈,纖雲不染,遠山含黛,天幕像一幅潔淨的綢緞。
然而下一刻,一道血色灑向天空,墜落在一塵不染的腳下。
景延儲望著紅了眼的離前震驚。
他用靈力造了羽箭掛上弓形彎刀殺了生境中的知北遊,想要帶著離前擺脫這美夢,結果換來的竟是被反咬。
景延儲捂著被白刃刺傷的手臂怒道:“離前你發什麼瘋!我說了知北遊是假的!是假的!”
離前手握白刃站在他的對立麵上,無情笑道:“你是怎麼知道他是假的,而我不是呢?”
他的話讓景延儲一噎。
的確,這話無法回答,無論真假離前問出這句話,他都難言。
因為他是靠著殺掉一個又一個的假離前才找到麵前這個真的。
他敢確定,是因為他夢境中的離前絕不舍得拿劍傷他。
但他又覺得可笑,因為真的離前根本不願出現在他身邊,何況是夢裡。
他弄丟了。
也追不回了。
“離前,置我於死地對仙界並無好處。”景延儲試圖說服他。
他縱使心中萬般痛和不舍,也不想在這鏡像中和麵前之人兵刃相見。
離前握著白刃在手,將滿身羽箭的師尊護在身後,朝他冷笑:“到底是誰對誰置於死地?”
他不等景延儲反駁,續道:“公孫傑一次次挑釁我,利用你三番四次激怒師尊,我盼著你師徒二人莫要挑戰我的底線,最後你們如何做的?灌酒,溺殺,攪亂鬼界試圖陷害師尊,聯手月昇門下手,一個為了內丹修為,一個為了卑微的憐愛,你二人簡直絕配。”
景延儲震驚於他將話說得絕情,也在數次的冷漠中漸漸看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在你如今看來,我對你的感情,是憐愛,是不值一提嗎?”
離前冷漠道:“是一文不值。”
從前是他瞎了眼,什麼神魔大戰的救贖,什麼一見鐘情啊。
那都是笑話,是假象,甚至就像是陷阱。
景延儲垂下手,換手握刀,最終抬頭朝著天空一聲長歎,似乎在這一刻才徹徹底底清醒。
“啊,原來是被設計了啊。”他放聲大笑,雙眸猶如一灘死水,毫不避諱笑道:“我還在想,為什麼來深淵時,不是隻剩你一人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離前皺眉:“你什麼意思?”
景延儲垂頭看向他,眼中悲涼,自嘲說:“是,沒錯,我是聯手了宮粼,但隻想今日將你從知北遊手中帶走罷了,從未想過要與你二人死戰。”
“離前你忘了嗎?弑神,那可是要麵臨遭雷劫,被貶下凡,死後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在地獄中彷徨,我隻是想囚禁你罷了。”他一字一句道。
而站在遠處的離前聽聞後也恍然大悟。
宮粼,布下這一局,為的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無論誰入了生境,不死不破。
無論是誰入了這生境,要麼走不出去成為養料,要麼弑殺對方出去後遭天譴。
景延儲嘲弄笑道:“阿傑阿傑,和我雙修的好徒兒啊,你真的是我的好徒兒,藏這麼深,這麼深。”
而就在他話落時,眼中的悲哀忽地變成狠戾,但見離前站立不定,他瞬間憑內力將他兵刃緊握,起身朝他躍起。
離前立刻接住他的一擊,隻見他那逼近的雙眼中,竟和那日在南虛宮前所見的殺意如出一轍。
死性不改!
“離前,我離開出去會殺了公孫傑替你報仇,再去受那天譴!”景延儲說。
刀劍相交,離前劍上運足了內勁,不惜一切麵對這一戰。
他直視景延儲冷哼:“那就讓我把南虛宮前的仇先報了。”
景延儲一征,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這弑神,離去後的天譴,他們無一能逃脫。
無所謂了,離前想。
手中白刃隨著他的靈力暴漲,景延儲猛覺他的內力急瀉外泄,竟然朝收束不住的情況而去。
“同歸於儘吧離前,這讓我死得甘心!”景延儲狂笑道。
他要痛快打這一場,他要知北遊得不到的人最後死在自己懷裡!
離前不顧靈根撕碎的痛楚,麵對景延儲的瘋癲就像看笑話一般。
“景延儲,哪怕是我夢裡的師尊,你也不配殺。”
景延儲回手朝他砍去,每一下都帶著怨恨和不忿。
原來,離前什麼都知道!
離前接住每一下,拚命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要出去!
與其自己死去讓師尊為自己買單。
不如讓他親手打破這夢境,成為落入鬼道的那人吧。
深淵的沼澤如破碎鏡麵般寸寸剝落,隻見這偌大的屍臭沼澤麵緩緩倒退,漆黑的水麵像極人間蒸發,滿池的森森白骨漸漸出現在眾人眼中。
四周天兵天將見狀紛紛後撤,驚訝於突如其來的變化。
隻聽見白骨中傳來碎裂聲,隨之看見中央堆高的屍骨裡出現動靜。
知北遊站在岸邊,望著那踩著白骨堆緩緩走出的一人。
那熟悉之人衣袍染滿鮮血,此刻靜靜站在白骨之上。
一手執白刃,一手提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