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本來有些困了,突然想起什麼頓時又精神起來:“還有你父親,他不僅不是個好人,還是畜生。”周釋為了拉攏他說的什麼鬼話簡直讓他惡心,因知道周釋是禽獸不如的人,他宰起周釋來更不手軟。
這幾個月下來周釋非但沒從他這兒學到一星半點兒東西,倒是賠上不少珍饈美饌,稀有藥材,銀錢如流水嘩嘩地向外流。
“我知道。”周寅微微一笑,弧度完美,像個假人。
老和尚看著她這麼一笑感到瘮得慌,再度意識到她是冷漠的。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將她當成普通人,但她並不是。
“你要小心他。”老和尚提醒了這麼一句。
他已經知道周寅的家事,父母與分開無異,周釋也幾乎沒見過她。正因如此,她這個年齡,這個模樣,周釋又對她完全沒有父女之情,萬一二者相見,難保周釋不會有壞心。雖然周寅無情,但他是正常人,這麼多日的相處他二人雖不是師徒,老和尚也是感激自己人生將儘能遇著這麼一個人的。哪怕是愛才,他也不希望周寅遭到毒手,即使已知她聰明無比。
“好。”周寅又笑了笑,老和尚意識到她假笑是在學著世人表示感謝。
……
老和尚是在半月後離開周家的,當時周釋點卯去了,他直接大明大亮地走了出去,攔著他的皆在他的獨眼之下精神恍惚。他就這麼出了城去。
周寅在他身後跟著,一路隨他到城外山下的破廟之中。
這是老和尚為自己選的埋骨之處。他是和尚,生在廟裡,死當然也要死在破廟之中。儘管這裡是大雍,廟也已經荒廢,斷壁殘垣,衰敗凋敝,但還是廟。
老和尚到破廟的大雄寶殿中就地一跪,麵向佛祖,虔誠無比。
周寅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邊,將已經昏昏沉沉的他嚇了一跳。
“你走路怎麼都沒聲音的。”老和尚低聲含糊抱怨,已經無法用正常的聲音說話。
周寅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沒有回應。
老和尚也沒想過她會回應,自言自語:“很抱歉來了這麼偏僻的地方,連帶著你也可能遇到危險,記得早點回去。”他的聲音雖然已經很小,但在荒山野嶺中隻有靜靜的風聲,便將他的聲音送得很大。
周寅默默站了半盞茶的時間,忽然蹲下身子,雙指探在老和尚頸上。
沒有跳動了。
破廟漏風,卷起一陣陣蕭索,連風聲都像是在哀哭。
周寅麵上沒有任何悲傷,沒有掉一滴眼淚,連多默哀一會兒也無,麵色平靜地拔出藏在腰間的匕首。
她將人放平,開始探索人體。這不是她頭一次這麼做了,每到冬日凍死的人便會有許多,亂葬崗的屍體堆疊成山,新鮮的卻不常有。因為大多人死了多時才會被發現,再要被送到亂葬崗去,一路上會用去許多時間,她撿到的屍體都是死去多時的屍體。
死掉的老人、破廟、少女,在山間構成一幅奇詭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