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遠了,一路上鹿鳴一字不發,隻靜靜低頭行走。一行人眼見著重回了人多之處,再是一片亮亮堂堂,鑼鼓喧騰。
周寅細細一瞧,在不遠處看見熟人,很驚喜叫:“熒姐姐!”
轉而又看到姚夫人正在姚熒身側,她忙見禮:“姚夫人。”
姚熒見了她的反應也有趣,忙念“阿彌陀佛”,小大人似的過來攜住她的手:“可算將你找回來了,真是嚇死個人。”
姚夫人同樣長舒口氣:“周女郎是有福氣的。”
周寅一手將麵具取下,燈火柔和了她的輪廓,使得她愈發不似真人。她麵帶歉意,輕聲細語:“讓二位擔心了。”
姚夫人搖頭:“你沒事就是最好的事,下次出來多帶些人。”
周寅乖巧點頭應下,很聽得進勸,又忙謝道:“還要謝伯母借護衛尋我,回去後我會同母親說明,多謝伯母。”她方才一見到鹿鳴身後的護衛便認出來這些都是姚家的護衛。
她並不意外,一切甚至在她意料之中。日前她特意給姚熒遞過信,告知她今日自己會來逛街市。姚熒見了之後一定會鬨著姚夫人也要來。
姚夫人聽她要將幫著尋人之事說與謝沁聽,心中歡喜,這可是一樁人情。但她還要忍著欣喜道:“哎,這麼說便是客氣了。”
周寅卻認真道:“應當的。”叫姚夫人更加喜歡她了。
姚熒見了她便隻有高興,拉著她要落座:“你受了驚嚇,來,我請你吃碗糯米桂花糖藕壓壓驚。”
姚夫人聞言立刻繃起臉道:“你已經吃了兩碗,不許再吃了。”
姚熒吐吐舌頭,完全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反而理直氣壯道:“我請妹妹吃,我自己不吃。”
周寅還是與姚熒分食了一碗糖藕,才各自回去。
姚夫人送佛送到西,姚家的護衛將周寅送到周府外才離開,隻剩下周寅與鹿鳴兩人。
鹿鳴平常話也並不多,但今日自從將她尋回後他一字未語,像是啞巴了。
而周寅在回周府以前也沒理會他,但她的沒理會是很有正當理由的。她要同姚夫人與姚熒交際,顧不上他是很應當的事。她理所當然地冷落他。
而眼下隻有二人,她才願意給他一點甜頭。
陡然失去她一定是嚇壞了,被她安慰一定會更加感動。
她十分冷漠地想著,眉眼卻綻放出繾綣動人的憂鬱來:“對不起,鹿鳴。”
鹿鳴立刻有所觸動,猛然抬頭,眼中一片空無的哀傷與死寂,它名為痛苦。
周寅向來古井無波的心因為他眼中的痛苦而輕泛起一線漣漪,當然不是在心疼他了,她是在因為他的痛苦而感到愉悅啊。
事實上她也並不清楚她情緒當中的波動該不該被稱之為愉悅,總之她是很樂意去看彆人痛苦這回事的。
而鹿鳴並不清楚她的想法,他以為這是他單純善良的女郎的自責。而她的自責更加加劇他心中的愧疚,對於自己沒能保護好她的愧疚,所以他喑啞開口:“不應該的。”
周寅從善如流地故意曲解:“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走。”
鹿鳴的心登時狠狠一疼,急忙解釋:“不,我不是說你不應該亂走,我知是當時人多,把我們擠散了。”
周寅垂下眼去貌似傷心,實則在漫不經心地聽他說話。
“我該時時在你身邊,我不應該有一絲一毫疏忽,讓我們有一星半點走散的風險。”鹿鳴喃喃,看上去已經陷入魔障。
而周寅完全沒有將他叫醒的念頭,她甚至樂意見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