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釋臉上維持不住而顯示出的碎裂神色還是讓謝沁有了那麼一絲痛快,緊接著她就為自己感到痛快的這一舉動而唾棄自己。她沒用,保護不了女兒,不能為其他女孩兒報仇,隻能因為周釋的大驚失色而快活,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欺欺人呢?
周寅轉身看人,適當地表現出驚訝來,她似乎看不到周釋麵上的大驚失色等等情緒,而是遲疑著向他叫了一聲:“父親。”
這聲父親又在周釋的心口上插了一刀,讓本就崩潰的他更加崩潰。
他完全沒想到他惦記著的會是他的女兒!他壓根兒沒往她是周寅這方麵想過,因為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女兒。
這會兒他心中是個什麼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他能為官便說明是讀了不少聖賢書在肚子裡的,倫理綱常牢記於心。他雖有讓人不齒的癖好,但在長年累月的掩飾與壓抑之中,他還沒敢徹徹底底地釋放自己。這會兒見不得光的癖好於自己的骨血交織在一起,他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是哪哪也不舒服,哪哪也上不來氣。
再看周寅這張臉,他便不能是初見時的心情了。這是他女兒,這怎麼能是他女兒呢?這太離譜了!
他有著老天在戲耍他的憤怒,也有眼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不知所措,尤其是在看到周寅清澈地望著他時,他更是各種情緒上頭,血液也伴隨著複雜情緒一同湧入腦中,叫他腦海裡發出來嗡的一聲。
是以他回應都沒有回應一聲,立刻站起,轉身拂袖而去。
謝沁打心底裡鬆了口氣,不知不覺她掌心是冷的,後背也是冷的,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熱的。
但即使周釋離開時如此憤怒,她依然不敢確定周釋日後會不會又忽然虎毒要食子,她的心始終無法放下。
周寅眼眶微紅,父親的反應似乎的的確確叫她傷心了,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這麼討厭她。於是她仰起新荔似的臉,不解而委屈地問:“母親,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謝沁感受到周寅的委屈,不由忙問:“怎麼這麼說?”
她時常感到割裂,阿寅是她的女兒,她作為母親,記得她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她當然記得阿寅一開始是個有多聰明的孩子,這些年儘管她已經完全與其他女孩無異,與每一個正常人一樣,甚至較之其他正常人要更加出色……她樣樣都做得很好,因為自我要求嚴格,事事都做到完美。
但她一直都沒有忘記一件事,即阿寅當時第一次見到姚熒後立刻模仿出了姚熒十成十的神態,她現在還不敢細想那一幕。
阿寅很小的時候便最會偽裝,她分不清如今的阿寅究竟是極致的偽裝,還是她已經成了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
她分不清。
但謝沁自欺欺人地不想深思,隻要她不去想,阿寅就是正常的。總之她隻要看上去再正常不過,旁人便看不出端倪,阿寅也不會生活在世人們的異樣目光之下。
周寅低聲道:“父親見著我便走了,他是不是很討厭我?”她說得楚楚可憐,叫人聽了心碎。
謝沁聽她這麼說不由立刻為她難過起來,平日裡阿寅都是極懂事的,鮮少流露出脆弱情態。可她又怎麼能說出口呢,她要如何說得出她父親並不是討厭她才離開的,反而是因為他喜歡她!
周釋惡心,謝沁說不出口。她無法對著周寅說出周釋的罪行,因為周寅年紀太小。同時她也想著阿寅這麼在乎父親的反應想來應該是對父親有著一定的孺慕之情的。
她說出去阿寅會信嗎?阿寅若是信了,得知父親是這樣肮臟齷齪之人,她年紀小,焉能不受打擊。
是以謝沁抿了抿嘴,委婉道:“你父親他……不是不喜歡你,他是不喜歡我,是我連累了你,阿寅。”她這話也不算是假話,在她看來的確是她將周寅連累了。若非是她將阿寅生下來,阿寅如今也不至於這麼倒黴,出生在周家這樣狼窩之中。
周寅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下去。
謝沁深吸口氣輕聲道:“阿寅,你父親其實或許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好。他,他並不是一個好人。”她決定還是要向阿寅透露一些東西,以免周釋果真沒有底線,借父親的身份接近阿寅要行不軌之事。
周寅問:“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