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衫。”燕舒下令。

兵士們便將外衫交給女人們，衣裳樣式再多也萬變不離其宗，外衫雖然是大雍的樣式，倒不用燕舒多言，她們自己摸索著也能穿上。

接著便是要出去了，這反倒是難事。從格子最深處到格子門不過五步距離，但沒有一人能從中走出，甚至沒有一人嘗試著從其中走出來。

戚杏沒有半點急色，也沒有一句催促，安靜而耐心地等待。

女人們靠牆或站或坐，明明那裡已經沒有門了，但長久以來的慣性使然，讓她們不敢邁出格子一步。

在一片死寂中窸窣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央的格子——也是適才向燕舒提問活佛果真伏法的女人攥著木柵欄搖搖晃晃地起身，隻是從地上起來這一個動作似乎就耗儘了她全身力氣。

所有人都看向她，被這樣注視著顯然給她更大的壓力，但帷帽的作用便在此刻體現。總之彆人又看不到她的模樣，她怎麼努力，怎麼害怕都沒關係。

木柵欄原本是囚禁她們的囚籠的一部分，這時候反倒成了女人的助力。她抓著木柵欄如龜爬一樣緩慢地挪動，一步隻有微不可察的一點點距離。但這樣一點點一點點地積累下來竟然也挪出一段距離。

萬事開頭難，中間難，結尾也難。

即使女人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在接下來的過程中的每一步她依舊走得十分吃力。

剛下來的兵士們或許並不懂這裡發生了什麼，但她們對戚杏戚杏絕對服從，因此她們沒有對眼前磨人的場景有任何怨言。同樣身為女性的同理心讓她們即使不明緣由也在心中暗暗為這勇敢邁出第一步的女人鼓勁兒。

真希望她能勇敢地從這裡走出來！

而女人走這正常人的五步距離走了不知多少步，但沒有人阻止她，沒有人嘲笑她，她便能繼續走下去。

她的世界一下子似乎變得特彆小，隻有到門外這短短距離。

一步。又一步。

女人在心裡同自己說話。

那些駱駝日的和尚已經不在了，他們再也沒法欺負人了。

他們想豢養她，想讓她永遠下賤，她偏不要。

她要從這裡走出去。

女人誇張地抬腳、邁腿，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門檻橫亙在她眼前，隻有她能看到。她跨了過去。

然後她因為巨大的喜悅和緊繃已久的陡然放鬆哪怕抓著木柵欄人也止不住地向下滑去。

燕舒眼疾手快把人給結結實實地扶住。

“你怎麼樣？”她用藏語問。

女人道謝後氣喘籲籲地答：“多謝，我很好，這些年我從來沒有這樣好過！”她語氣中的快意過盛，讓人不得不擔心她是否心情起伏太大會發瘋。

大約看出燕舒眼中的擔憂，她收斂了些又道：“這裡麵很多人即使想走出來但因為身上的……傷勢也很難走動，所以請你們幫幫她們。”

她這話話音一落，女人們同時抿了抿嘴。

燕舒向戚杏翻譯女人所言。

能站起來的學著她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抓著柵欄站立，不能站立的也跟著試。

“不能走的不要強求，今天不管能不能離開，願不願離開都是要離開的。”戚杏看向燕舒，“轉達。”

她的話語在燕舒原汁原味的轉達之下讓女人們感受到她的嚴厲，同時意識到藏國應當是戰敗國，而她們也是俘虜。但即使如此她們還是很難對同樣是女人的兵士們生出一絲一毫敵意，雖然十分大逆不道，但她們的確對大雍人感激不儘，大雍完全是在拯救她們。

但戚杏這句話也同樣起到了作用，在士兵們進去攙扶她們時她們因為自己的俘虜身份很順從地應許，因為有人幫助，邁出這道門簡直太輕鬆，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輕鬆。

被困在這裡太久，就這麼出來了讓人心中更是百味雜陳。帷帽下的女人們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悵然若失，但因為帷帽的遮擋，她們可以肆意哭笑，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