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誰要你手下留情?(1 / 2)

月困帝台 水生蕭止 3761 字 9個月前

兩人追到了城北的槐樹林。風已經小了,雨卻仍然未停,天被剖開了豁口,止不住地往下傾倒。城北這一塊地勢低,積水已淹過了腳麵,林中更是遍地泥濘,濕滑難行。

那人的身形隱沒在樹影裡,看不見了。

阿承也頓了腳步。

“你回去接公子他們。”他忽然側過頭朝向魏收,語氣堅決。

“怎麼,”魏收睨了他一眼,“你一個人能追上?”

魏收確實憂心如焚,刻意壓製著才沒有表現出來。不知道晏泠音那裡怎麼樣了,有沒有順利從殷宅逃出。可他也清楚,今晚被劫走的這個人,對他主子非常重要,他不能就這麼走了。

何況,他到底不能完全放下對逐風閣的戒備。萬一阿承和那人是一夥的,他這一走,豈不是把夏老伯拱手讓給了逐風閣?

“我要是追不上,你更不行,留著反而拖累我。”阿承猜到了他的想法,頗為不爽地嘖了一聲,“公子在你那裡,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倒是真的,實在不行,起碼能拿蘇覓換人。魏收默了一瞬,終究是對晏泠音的擔憂占了上風,收了劍轉身便走。臨走前,他忽而又覺得有些不對味,悶不吭聲地伸出手去,在阿承的發頂狠狠揉了一把。

“小心點。”

阿承被揉得發懵,又莫名地有點鼻酸,半晌才回過神來,吸著鼻子哼了一聲:“擔心你自己罷。”

他轉過頭看向樹林,裡麵黑影幢幢,什麼都瞧不清。他抿著唇往前邁了一步,長劍倚在身側,隨著他的動作嗡然有聲。

這把劍跟了他許久,能感知到主人的心緒。阿承的心跳得很快,不像是懼怕,更像是某種難以言說的興奮。

林子裡的人如果真要甩掉他們,便不會大兜圈子跑來這裡。那人顯然留了幾分力氣,把距離控製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被追上,也不至於被跟丟。

為什麼?

阿承抬步跨入樹林。頭頂的槐蔭投照下來的那一刻,他輕眯了下眼,感覺有涼水滴在了後頸裡。

他直覺,那人是來找他的。

長劍在暗色裡劃出漂亮的弧度,錚的一聲,撞上了對方的刀刃。阿承沒有回頭,調轉劍柄,反手又是一劍。他聽風辨位,在鬼泣般的破空聲中再次迎上那把重得可怕的刀。冰霜般的寒氣直逼他的頸側,重壓之下,他抵著劍柄的虎口一陣劇痛,竟然滲出了血。

但隻是一瞬,阿承便覺手上陡然一輕,那人已收刀回退,一個輕巧的後空翻,落上了起伏不定的槐枝。

槐葉上積聚的水被他一晃,儘數滾進了阿承的後頸,又涼又癢。

他留了情。

阿承垂了劍,血水順著劍柄淌下,很快便被雨衝了個乾淨。他在樹下立了一會兒,在那一霎忽然想起了老閣主。

白發蒼蒼的上官越站在簷下,望著他在院中練劍,不知為何輕歎了一聲:“我要你記住飛鴻的劍式,並非因為它能克製拂雪。你要知道,拂雪真正的對手不在此地,但我希望……阿承永遠不會遇上它。”

他聽得似懂非懂,但上官越此後再也沒說過那句話。再往後變故陡生,他跟著蘇覓來了梁國,永遠沒有問明白的機會了。

及至此刻,阿承的心反倒定了下來。他依舊沒有抬頭,隻拎著劍鬆鬆地抱了下拳:“不敢請教前輩名姓。前輩好身手,也不知師從何人,出自何派?”

樹上的人半晌沒有出聲。阿承忍不住了,終於抬眼去看:“前……”

後麵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

那人長發高束,窄袖纖腰,一雙盛氣淩人的眼正一眨不眨地俯視著他。白皙的膚色襯著嫣紅的唇,整個人生得玲瓏小巧,手上卻提了把極長極厚的鋼刀。

是個女子。

……不對,是個看起來還沒他大的小姑娘。

自從被他主子賣了之後,阿承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遭到痛打的感覺了。偏偏這次確實打得重,他的雙頰都燙了起來,耳邊還回蕩著那句情真意切的“前輩”。

“要問名號,”樹上的前輩微揚著下巴,嫌棄道,“總得拿出點誠意來。你是上官家的哪一個?”

阿承心中一動,皺了下眉:“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