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沒有聽到黃毛小姑娘喊過一句求救,不管再怎麼難受,她從始到終都沒有出過任何聲音,藍遊心先開始以為畢竟是小丫頭,生死麵前被嚇破了膽才無可厚非,現在才悲憫得發現,原來這是兩個小啞巴的互救。
他伸手扶起兩個小姑娘,手指忽然感受到了小姑娘脈搏底下隱隱的靈力流轉,暗自驚訝。
雖然靈脈流轉細微,甚至十分凝滯,但不失為可造之材。
他考慮良久,才看向小孩中大些的那個,“水榭,你想不想學武?”
回想起兩個小丫頭絕望地在異獸口下奪命,驚心研製的藥粉也不能讓她們在那一秒中逃生,他心有戚戚。
他不是每次都能及時趕來,事實上,他連自己為何出現都不知道,但是,看著這滿地的生靈塗炭,他有了一點小小的勇氣,不管現實如何,他能救人就去救,他能活著就好好活。
水榭直接點頭,雙眼裡是感激。
藍遊心百愁之中笑了下,“當然了,我的武功也不好,但想了想這套還挺適合女孩子的,”他取出自己隨身的古琴,“我是音修,音樂可以為殺,亦可以作為迷陣,可攻可守,你若想學,我就全力教。”
水榭再次點頭,又擔憂得看向懵懵懂懂的小丫頭,無聲詢問可不可以一起聽課。
藍遊心笑道,“你們一起,這次先用我的琴,下山之後,你們可以自尋喜歡的樂器。”
小丫頭聽懂了,感激地再次磕頭。
藍遊心伸手攔住,仔細得教授他們宮商角徵羽的樂理知識和日常梳理靈脈的基礎心法,時光在此處教學中匆匆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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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好的歲月如梭,時光荏苒,藍遊心不再糾結淩雲山為何處,不再糾結這段曆程是否真實虛幻,而是隨遇而安,把這段奇妙的經曆當成生命中尋常的每一天。
況且他年紀尚小,卻擁有了兩個聰慧的“徒弟”,這也是個難得的樂趣。
又一天,藍遊心安步當車得走到了瀑布旁邊,已經聽到了泠泠的樂聲。
當初的黃毛小丫頭叫阿花,此時正信手撥動著和她差不多高的琵琶四弦,卻並沒有猶抱琵琶半遮麵,而是將這邊塞蕭瑟的樂曲演奏出了“十麵埋伏”之感。
伴著這般緊湊的曲聲,水榭從善從流得用古琴彈奏一曲《廣陵散》,這首磅礴慷慨的刺殺之曲,更加渲染了此時的曲中之情。
相傳秦王演繹《廣陵散》時,忽然取出琴中匕首為父報仇,刺殺韓王,這是取了琴修的殺伐之意。
雖然不比刀劍,但樂器依舊貴重,兩個小姑娘不知道采了多久的藥草想了多少法子才換來的,眼下十分愛惜,不用彆人催每天都以此為樂。
藍遊心也不打擾專心練習的二人,隻在樹邊靜靜地觀摩她們的招式,隻見兩人麵前的瀑布層層波濤被一陣陣音波激起石飛浪打,最最無形的水勾勒出她們勢不可擋的氣勢。
這才是她們音修後的第一年。
藍遊心麵露滿意之色,這兩小孩是可造之材。
水榭若有所感,率先停下練習,阿花隨後停止,看到忽然而至的“師父”,她們都麵露歡喜,雖然早已習慣了藍遊心的來去無蹤,但是聰明的她們選擇不去詢問,而是珍惜每次相逢的刹那。
水榭的雙眼如初次相逢般清澈動人,阿花的眼底則有著淡淡的倔強和堅持,她是爹不疼、娘不愛,被扔在山野裡等狼吃的小孩,形同孤兒的她仿佛被全世界都放棄了,卻依舊被當時還陌生的水榭拚命護住周全,她固執地認水榭做了姐姐,之前是姐姐護著弱小的自己的命,現在隻願用餘生來報答她,並常陪左右。
藍遊心點點頭,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樂理基礎可以教了,唯有實戰可以幫助她們進步。
他對著眼前亙古不變的瀑布掀袍坐下,“和我對戰,阿花先來吧。”
阿花欣然領命,琵琶的四弦被舞動得更加純粹,洶湧的戰意從緊促的音符中蓬勃而出,藍遊心微微一笑,雙手在從不離身的古琴上信手撥劃。
一力降十會,大音希聲。
五十個回合過去,藍遊心收住起手式,停下進攻。阿花麵色蒼白,卻高興地行禮,無聲的欣喜浮在臉上,這次對戰,她若有所悟。
藍遊心點點頭,看向水榭,“到你了。”
水榭拿起自己的古琴,泠泠樂聲徐徐漸進,藍遊心八方不動,彈奏的同樣簡潔明了。
一時間,瀑布下,一雙容顏出色的男女相隔不遠,對坐著演奏兩把相似的古琴,琴音繚繞,乍看上去還是幅養眼的人物風景畫。
實則殺機都在這看似柔弱無骨的音符下。
藍遊心微眯著眼,這是他思考時候的習慣性動作,水榭則依舊眼眸含笑,溫良無害的模樣。
其音纏綿,像是一條巨蛇在慢慢地絞死另一隻巨蛇。
其招不絕,就像小溪潺潺流過原野,水勢雖小,從西向東,卻從未斷離。
不知不覺中,兩人對招已過數百下。
阿花看得著急,隻能來回望著越發淡定的兩人,不知這場友誼切磋何時才能真正地結束。
藍遊心笑容淺淺,作為音修,比起錚錚然的快意進攻,其實他更擅長的是音樂中“迷”和“亂”術,這也是音修最厲害也最難纏的方向,比起刀劍槍鞭這些殺傷力更大的武器,音修的“迷”與“亂”術最為獨特,也最為難學。
阿花沒有學到,水榭卻不聲不響,習到個十成十。
藍遊心加大了自己運功的力道,手下的琴音越發得輕柔,卻也越發詭譎難測,水榭神色恍惚了一瞬,在迅速清醒時,看到藍遊心的匕首已在她的眼前,連忙起身抵擋。
同樣花紋的琴中匕首出,藍遊心的腕力明顯比她大很多,他的雙眼十分犀利,仿佛在問,你就隻能這樣了嗎?那戰場上我可就贏了。
水榭咬咬牙,右手持匕來格擋,左手從袖中掏出藥粉襲向男人。
藍遊心匆忙後退數步,眼裡有了淡淡的滿意,“我教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