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心中疑慮,向何肅行了一禮。
沈瑜沒有落下霍城,俯身準備行禮。
“不必如此。”霍城扶住沈瑜的手臂,絲毫沒有掩飾親昵的意味。
何肅看了二人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沈瑜不想和霍城在外人前拉拉扯扯,順勢站起,看向地上跪著的柳伯。
“二公子彆來無恙。”柳閒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看向他。
沈瑜瞬間明白,當初父親放柳伯離開或許另有安排。
心一下涼了半截,難道父親早已預感到今日之禍?
他感覺事情隱隱脫離控製,漸漸滑向他刻意忽略的結局。
事到如今,無論真相如何,他一定要知道!
“柳伯,是我爹有什麼交代嗎?”沈瑜直視著柳閒雲的眼睛,不容搪塞。
柳閒雲像是被那清亮的眼神刺痛,垂眸看向灰青色的地麵,深吸一口氣說到:“二公子,老爺八個月前給了我一封密信。信中是蘇材和沈家把持鹽價謀取利潤的證據,內容是一套暗語,賬本分散在其他人手中。”
“你胡說!”沈瑜一貫溫潤柔和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我們沈家不會做這種事!去歲冬日大雪,是我爹施粥一直施到春日。前年夏日發洪水,河堤被衝垮,也是我爹出大頭修的!”
沈瑜猛地俯身掐住柳伯的肩膀,十指像是要陷進肉裡。
他脹紅著臉,聲音透著哀求,“柳伯,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來誣陷沈家,欽差大人就在這,有什麼冤屈你說啊?”
柳閒雲低著頭不忍心看他崩潰的神情,一言不發。
何肅像是沒看見這出鬨劇,放下手中茶盞,不緊不慢道:“柳閒雲,這事我們已有證據,你沒有其他想說的?”
柳閒雲一怔,“你們從哪來的?老爺除了我沒告訴彆人。”
沈瑜鬆開手,直起身子,眼前一陣陣發黑,扶著椅子勉強撐著身體。
他扭頭看向霍城,帶著微薄的希望問道:“你在沈家找到的證據是不是隻有蘇材的把柄?”
霍城沉默片刻。
“不是。”
他的回答像是一塊巨石,重重砸進沈瑜耳朵,也砸破了十七年的過往。
過往種種像是一場幻境,今天仿佛才是他出生的日子,越過鋒利的碎片,帶著一身血氣來到人世間。
沈瑜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柳伯,除了這個,我爹還有其他吩咐嗎?”
從身上取出一封薄薄的信,柳伯雙手遞給何肅,“何大人,這封信需要您親啟。”
何肅麵不改色,心中卻嘖嘖稱奇,沈家主果真不是常人,這信倒是勾起他的興趣,他倒要看看這封信說了什麼。
抽出信紙,何肅神情微變,遞給霍城。
霍城接過信紙,看到內容瞳孔一縮。
紙上沒有廢話,隻一行字。
常駟監管一座私人銀礦。
這正是他與何肅幾個月裡苦苦追查的消息。
當初霍城把證據遞回京都,聖上派人查驗,順藤摸瓜查到了楊閣老身上,卻發現賬目仍舊對不上。
多方暗訪才挖出臨安真正的核心人物是常駟與蔣庭二人,蘇材隻是個最外層的角色。
先帝昏庸,朝政全靠楊閣老把持,經過一朝的發展,滿朝文武幾乎都出自楊閣老門下,新帝想要把權力握在手中,難上加難。
如今已是大啟七年,新帝終於羽翼豐滿,有能力鏟除楊平這一派勢力。
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行事必須得快準狠,不能給他們反撲的機會,否則必會引起朝堂大亂。
臨行前,聖上給了何肅一道密令,務必查出常駟等人在臨安的目的。
否則區區一個蘇材,哪裡用得到五百中軍衛。這些人都是軍中好手,一般的兵卒,十個也抵不上一個中軍衛。
常駟等人異常謹慎,在臨安經營了近二十年,幾乎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可惜他們看低了沈靖。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何肅起身走到柳伯麵前,“你家老爺想必還有其他話要交代吧?”
沈靖能查出常駟一事,相必有銀礦確切位置,不直接寫出來怕是另有所求。
柳閒雲紅了眼睛,重重一叩首,跪伏在地麵上,“我家老爺願意獻上沈家全部家財和銀礦的位置,求聖上開恩,饒過沈氏無辜之人。”
何肅沒有一口應下,隻道:“你所求之事我會如實稟告,至於結果全看聖上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