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情緒稍稍穩定了,三人並排坐在爐灶前,臉蛋被火烘的紅彤彤的。
在領頭小子,也叫做常敞的形容下,陳住氣簡直就是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大英雄。不但給他們買新衣服,還會隔三差五地給他們帶好吃的,還會幫他們罵養濟院的院長,氣的大肚子院長肚子都要爆炸。
也就是因為陳住氣時不時會給他們帶好吃的,其中也包括甜品屋裡的糖果,不然常敞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也就是說,是養濟院騙了你們,說是要給你們介紹好人家,實際上是把你們暗中賣了?”顏亭揉揉太陽穴,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不過是在小棚屋裡砍了一條花鰱,陰差陽錯的破了個案中案。
養濟院是朝廷建立起來,批專項資金給孤寡老人、殘疾人、孤兒等生存的地方。目前是不管大小全都混養在一塊,朝廷對這邊重視度不高,每年批的銀子越來越少,也就滋生出不少人想要靠販賣人口來添補自己腰包的行為。
而且養濟院來的人,多數是對社會沒多大貢獻,或者是社會拖累。當然也有實在生活不下去的,如前任陳府尹一家,是由娘親帶著兩位小兄弟沒有吃喝,不得不依賴養濟院的救助。
“這件事我會替你們報官。”換成彆的事,顏亭可以不聞不問,但是對老弱病殘下手,還把自己的同族賣給異族做奴隸這件事,他簡直是忍無可忍。
真是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他板著臉把鍋蓋掀開,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儘量溫和語氣,免得一直偷偷看他臉色的常敞擔憂。
“幫我把飯菜端過去吧。”抱腿的小姑娘年紀是被拐賣裡最小的,不到十歲。說是那邊已經給她找好了人家,首吉爾裡有個風俗,未結婚就去世的男子,在地府中會尋覓不到家,吃不到家中供奉的香火。
一般人家會選擇找同樣死亡的女兒做冥婚或者是佛寺引渡,但不少家底豐厚的,就願意花錢買個媳婦給兒子,給兒子看著香火,給兒子做引路的生人。
有了婚姻約束,兩人成了家,去世的人就會找到家吃到香火。
而嫁過去的女兒,多是被高價購買的孤苦家庭的孩子。自打嫁給去世的人後,一輩子會被關到暗無天日的小屋子裡,終身不得出去。
甚至還有的人家,會有做公公的為了香火的繼承而去小屋子裡過夜。幾次過後等待她懷上身孕,就對外說是佛祖疼惜他們家,讓兒子跟媳婦圓房。
這種行為大家極為不齒,都是同鄉也都心照不宣,時間一久,附近再窮苦的人家也不願意把閨女送給婆家公糟蹋的。而且有不少生完孩子的女兒,都會選擇自儘,不管是被迫保密還是自願結束生命。
顏亭望著小姑娘心中百味雜陳,他吸了吸鼻子,跟她一起把魚頭端到屋子裡。
十幾號人分成兩撥,沒有桌椅就在地上圍成一個圈。
顏亭先給小姑娘打了飯,又給她夾了塊最新嫩的魚臉頰肉,輕輕地說:“吃吧,吃完你和你哥哥跟我一起下山。”
他要讓這倆孩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給楚百屠,他對楚百屠的辦事能力深信不疑。楚百屠為官正是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想必會把這宗案子完完整整地稟明官家。
李吏把鍋蓋掀開的瞬間,熱騰騰的香味連同被悶在砂鍋裡的鮮味一道發散出來。
嫩白的魚塊和吸飽湯汁的凍豆腐,錯落有致的躺在砂鍋裡,裡麵還有青嫩的野山蔥提香點綴,翠色與白色相得益彰,奶白的湯汁上浮著一層薄薄的魚油,不肥不膩,正適合肚子裡沒油水的孩子們補身子。
看守大哥還沒入口,獨特的鮮香味道已經勾的他口舌生津。砂鍋可以把熱量鎖住,鍋裡燉著半稠的湯汁還在咕嘟嘟冒著泡泡。不管是他還是李吏,光是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神了。
李吏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魚肉,早已經燉煮入味的魚肉送到口裡,帶著花鰱特有的鮮香,湯汁已經滲入魚肉的每一寸,魚肉因此鮮美軟嫩,入口輕輕一抿就滑入喉嚨了。
顏亭給小娘子又夾了幾塊魚頭上的肉,這裡的魚肉鮮美幾乎沒有細刺,就適合小孩子吃。
常敞從盛京過來的路途裡,吃了好多頓水煮的土魚,早就對魚這樣的食物不是很熱衷,唯一吃下去的理由就是要活著。
他把顏亭夾給他的魚肉放到嘴裡,這一塊魚肉不但腥味全無,等到吞咽下去後,唇齒間還留有這湯汁的濃鬱味道。
連著吃了兩塊魚肉,顏亭用大漏勺給他們給個人碗裡都澆了魚湯,還給他們舀了幾塊豆腐。
這條花鰱是看守大哥的,顏亭也就把魚頭這等美味送到大哥麵前。他本是想推卻,又見魚頭裡透明的軟骨內都充斥著濃湯。夾起來光是吸著魚骨裡的湯汁,就能讓他乾下三碗糙米飯。
李吏吃的滿頭熱汗,肚子已經飽了還是欲罷不能。見到小家夥們一個個筷子輪的飛快,笑罵道:“小心卡著刺!”
他最後夾了塊凍豆腐,凍豆腐裡的空隙也都吸飽了湯汁,他眯著眼回味了一下,十分不舍的放下筷子,把剩下的美味留給可憐的孩子們。
“你果然是會做吃的。”看守大哥摸了摸肚子,“用湯汁拌飯太過癮了。我想就是傳說中豐樂樓也做不出此等美味佳肴吧?”
顏亭腹誹:那你可就說錯了。
李吏十分讚同大哥的話,說:“我見馮春生學著豐樂樓做的菜,呸,都什麼玩意兒,吃上兩頓就夠夠的了,哪有言顏哥兒弄的香。我看豐樂樓就是名聲大,說不定還沒有咱們今天吃的香呢。”
顏亭:“欸...?”
李吏回過頭:“咋了,我說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