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顏亭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他一遍遍在腦子裡想著要是他羅列出來的榷場商品價格表不被邯國人接受該怎麼辦。差不多那邊要給出消息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相比盛京早了一個月進入柳枝抽芽的階段。
左邊跟著常敞,右邊拽著巧姑,三人在街麵上溜達。
幾天下來,倆孩子跟他親近不少,他尋思著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他得準備兩三身換洗的薄衣裳給他們預備著。
東南府最大的商業街上,一條條青色柳枝依依垂下,積枝成行。
朝廷榷場即將恢複的消息已經傳到民間,此時附近的商旅紛紛駐紮在此,都等著第一手消息,希望能在新的一年裡拔得頭籌。
每日來往的人太多,橋頭的柳樹上的柳枝早早的被薅禿了。他們三大眼瞪小眼,不知是為何。
巧姑不知道自己衣裳大小,顏亭便帶著她往小攤巷裡走,不出他所料,嬸子們還在那裡擺攤,隻是販賣的商品變了樣。
從年節的食品,變成柳枝編的螞蚱、蜻蜓、花籃之類。
顏亭問了才知道,這裡有個‘折柳迎春’的風俗,有祝願一年順風順水順財神之意。
不管是做大生意還是小買賣的都願意在這兩天在家中掛上柳枝,討個吉祥如意。
來不及薅柳枝的,無枝可折,隻能耗費兜裡三五枚銅板從小攤販的手裡買。有了‘銅臭交易’後的柳枝,似乎被賦予了更加強力的祝願意味,掛在家裡不到芽葉乾涸掉落絕不丟棄。
顏亭也想給他倆討個整年的彩頭,認識的嬸子說什麼都不要錢,硬是往常敞和巧姑手裡塞了好幾個柳枝編的螞蚱、蜻蜓才罷手。
見巧姑小心翼翼捧著的模樣,好心眼的嬸子又給她拿了個柳枝編的小花籃,讓她把小螞蚱、小蜻蜓全都放進去。
嬸子見他倆的模樣欲言又止,顏亭在他們背後搖搖頭,這位嬸子馬上把目光轉向彆處,絕口不提他們為何暖和天裡還要帶著棉帽。
想起聽聞過的事件,嬸子不免憂心,顏亭一跟她商量,要她幫忙帶巧姑去購買新衣裳,連忙答應了。
顏亭拿出一把碎銀子,嬸子趕緊推卻說:“我去的是巷子裡街坊家,都是婆婆嫂子們閒的沒事做的衣裳,費不了這麼多銀子。我就拿兩塊碎銀就夠了,彆的你趕緊收好。最近來了好多外地人,可得當心。”
她說完趕緊打了打嘴,想起顏亭他們也是外地人,在地上跺跺腳說:“哎呀,彆跟嬸子計較,等嬸子買完衣裳給你倆買麻球吃。”
這裡的麻球是麵粉在油鍋裡滾上一遭,趁熱撒上香噴噴的熟芝麻做的。看起來大,裡麵相當於是空心的。都靠提前發酵好,吊起小麥粉裡原本的甜味,是市井人家裡最常見的點心小食。
嬸子牽著巧姑走在前麵,說著話。顏亭跟常敞並排走到後麵,偶爾會被小攤巷裡的攤子吸引。
到了人家門口,巧姑手裡的小花籃裝滿了果乾和蜜餞,都是顏亭認識的嬸嬸嫂子們塞的。
巧姑還沒經曆過備受寵愛的事,一路上臉蛋興奮地紅紅的,嘴巴裡不斷說著‘謝謝,祝你發財’‘謝謝您,希望您健康’等吉祥話,越發的招人喜歡了。
嬸子帶他們去的這家是附近有名的好手藝,性價比高,做的衣服舍得用好料子,“你瞅瞅,這針腳也就她們能走出來。小孩子再怎麼用力玩鬨也開不了。”
顏亭沒打算一身衣服讓他倆穿到破爛,不過嬸子的好心意咱得感激。巧姑被嬸子帶到屋裡換衣服,她身上穿的還是前幾日的衣裳。
顏亭一口氣給她挑選了十多套,完全停不下來。巧姑試衣服試著額頭上都是汗水,看了眼顏亭,小心翼翼地把棉帽摘下來。
嬸子們和還在裁縫著的小娘子們見她腦袋上的傷,先是靜了一下。就在顏亭打算怎麼解釋時,正在縫紉衣裳的一位小嫂子站了出來,說:“這位小娘子,今年是兔兒年,我送你一頂帶著耳朵的兔子帽好不好?”
沒等巧姑開口,旁邊的另一位嫂子說:“你趕緊要去,不然她要後悔的。”
“呸!”小嫂子掐著水蛇腰說:“我春月給出去的東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帶他們來的嬸子笑著說:“巧姑趕緊讓她給你量好尺寸改一改大小,那可是她用細細的薄棉布染色做的,上麵繡的兔眼睛、兔嘴巴都是極好的。原本啊,她是想給肚子來的孩子準備的。看來還是你有緣分啊。”
顏亭給她們遞了感激的眼神,不由得鬆下一口氣。
他隱隱約約覺得巧姑這孩子在某些時候特彆敏感,相處之下就怕觸痛到她心裡某個點,讓她恐懼害怕。所以對於她身上的傷與頭上的頭發,他能不問就不問,隻等著以後她慢慢地敞開心扉就好。
常敞兩條胳膊伸的長長的,有嫂子給他量著尺寸。她們這裡是賣的都是成衣,大小難免不大合適,平常來的也是不給改的,可是見到這倆孩子不免想要多上心點。
她們見到顏亭比他倆大不了幾歲的樣子,行為處事卻成熟體貼,說話也抹了蜜似的,就問他:“你要不要也找身衣裳試試?”
顏亭不缺衣裳,倒是忽然想起某個不孝子,就說道:“我隻給你比劃個大概,能找出合適的內袍嗎?嗯,內個...首先我聲明我不是結巴,其次,有沒有叉叉叉叉叉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