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男人散發著熱氣的身軀不斷靠近,餘安腰腹往後縮,退無可退之際,後腰撞上了桌沿,牽動了小腹的傷。
少年的柳眉微微一皺。
陸允時登時停下,視線移到餘安腰後,猜到是昨日在醫館時受的傷,適才又在淨室地上滾了一圈。
看著麵前人清瘦的身子,風吹就能倒似的,怕是那處定是淤血了。
餘安兩手緊緊揪住桌布,咬著唇,可憐兮兮地看著陸允時,心裡卻在偷偷紮小人。
明明方才已經不追究了,怎的好生又提起來。
忽然,本就離得十分近的男人又俯下身來,眼見著那張被燭光渡了一層柔和光暈的臉,慢慢朝自己靠近,鼻翼間的呼出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
不久前還在咄咄逼人的雙唇,離她越來越近,就快要碰上她的——
溫熱的呼吸擦著臉頰而過,拂過耳畔,停留在側頸。
霎時,餘安猛地繃緊身子,白皙的鎖骨也因過度緊張而凸起,離那雙薄唇不足一寸。
“這次案子了結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陸允時雙唇翕動,似無意般,說話時唇邊堪堪摩擦到少年微微瑟縮的肩膀,話中帶著警告,卻又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欲念。
此話一出,餘安屏住的呼吸猛然釋放出來。
後知後覺,陸允時這是給她一個寬限?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愣神之際,那股餘熱逐漸遠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涼的舒服觸感。
小藥瓶裡的藥霜,是用各種名貴藥草而製,一打開便飄出濃鬱卻不刺鼻的藥香味兒。
餘安呼出一口氣,麵頰的緋紅仍在,看著陸允時手心裡握著的小小藥瓶,慢慢要給自己上藥,一時間,腦袋嗡叫,不知今夕何夕。
她越說聲音越小,“我不需要上藥,沒什麼大礙。”
“上藥就上藥,廢什麼話。”
帶著厚繭的虎口覆上柔嫩的下巴,陸允時嘴裡的話不留一絲情麵,可手上卻不敢用一絲重力。
“餘安,”他倏地俯首,挨近少年發燙的耳尖蹭了蹭,極度親密的低語:“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
“哐”的一聲,一盆水灑在了地上。
聞聲,正驗屍的明鳶轉過頭,瞧著臉色有些發白的餘安,皺了皺眉,“你這兩日怎麼回事兒?”
這兩日,斂房都是由兩人忙活,但與先前相比,餘安明顯心不在焉。
素來炯炯有神的雙眼,這兩日總有些黯淡無光,與人交談時嘴角揚起的笑意,也頗為勉強。
自上回那件事後,她慢慢相處下來,愈發覺得餘安是個內心純稚的少年,心裡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也就愈發喜歡了。
但她一向公私分明,斂房這種重地是不容絲毫差錯的。
“不是遞錯東西,就是記錯時辰,你要知道,這可是斂房。”
看著少年恍惚的眼神,明鳶歎口氣:“也不知道大人相中你哪處了,傻傻的樣子,身子骨還沒我一個女兒家好,若不是清楚你的為人還有大人已有未婚之妻,我定以為——”
“以為,你倆好上了。”
略帶警告卻又戲謔的聲音,將餘安心思猛地喚回,看著灑了一地的水,長睫撲閃間垂下了眸子,默默將盆撿了起來。
自那晚過後,她和陸允時便沒再見過麵了。
可他離去之前,留下的那句話,還有那個......若有似無的觸碰,卻一直在腦海裡不停盤旋。
直覺告訴她,陸允時可能察覺了什麼,但並非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而是因為彆的事情發覺了不對勁。
但令她困惑不已的,是他的態度。
她並非癡傻,陸允時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和維護,並非機緣巧合。
那樣狠厲說一不二的人,身負大理寺卿的要職,便是連她私闖淨室也不過是罵了一頓,還因為——
因為她哭,就不罵了。
明鳶吐出口的一番話,說者無意卻聽者有心。
仿佛剝繭抽絲一般,朦朦朧朧的帷幕逐漸散去,那個最不應該的想法浮現在心上,餘安下意識選擇逃避。
難道,陸允時喜歡上了她?
可是、她是男兒身啊!
餘安心下煩躁,手裡的盆被她轉來轉去,一抬眸,就看到明鳶盛著怒意的眼神,似是看穿她的心思。
“你到底有沒有——”
“我聽見了!”
她連忙放下手裡的盆,笑著接過明鳶手裡的焚骨。
隨後使勁晃了晃腦袋,將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全部晃了出去,餘安這才定下心神地看著手裡的一小塊骨頭。
焚骨用烈火,無論是浸了毒的黑焦狀,還是受了腐蝕的退化空隙狀,都能在高溫下,現出骨頭的初時模樣。
這次自然也是,但仍有些細微差彆,主要是在骨寬上。
焚骨是西域畫骨師獨有的門路,明鳶不懂這些,但看著餘安緩緩沉下來的臉色,心底也猜出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