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真的沒問題嗎?”給要去廁所的博士讓開路後,新一靠在門框上,目光複雜地看著正在把上衣拉下的柯南。
“嗯?”柯南忙著研究手邊的小型儀器,隨口問道。
“她知道你的身份有段時間了,卻沒有對你有任何動作,甚至這次抓灰原也選擇支開你,而不是正麵碰撞。所以你認為她不會對非目標的你下手。”新一眉頭緊皺,“可是萬一呢?之前你沒有乾擾到她的任務,她選擇無視你,但如果她發現了帶走的是你而不是灰原?就算她真的顧念跟老媽的交情放過你,那如果你被帶進了他們的老巢呢?琴酒絕對不會心慈手軟,那麼今晚你就是在去送死。”
“我知道。”柯南背對著他,瘦小的背影站得筆直,“這也是我反對你去幽靈船上陷入另一個危險的原因。”
瞬間,新一理解了柯南的意思。心臟猛烈地在跳動,焦急不安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洶湧,促使他大步走到柯南身後蹲下,大力握住柯南的肩膀讓柯南轉過來,用跳躍著火光的蔚藍雙眸將柯南鎖定。
“我不可能代替你。”站在這個角度,新一無法坦然接受柯南的設想,即使那是換位後他同樣會做的選擇,“我是沒有辦法代替你的,不管是「工藤新一」還是「江戶川柯南」。記憶,過往,羈絆,有些線所纏繞的繭中隻能是你,如果你不在,它們隻會和你一同死去,而不是由我繼承,你明白嗎?”
“重要嗎?”柯南平靜地望著他,眼中住著一潭清澈的泉水,與咫尺之外的火焰無聲對峙,“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我不可能放棄。就算出現鮮血和死亡,把那些罪惡通通繩之以法才是我們要做的。工藤新一,你是唯一能繼承我,代替我繼續探索下去的人,真到了那一步,你必須接替繼續向前走。”
“這是我們要做的,但至少是現在我們要一起做的!”感性層麵的理由在這時根本不可能說服柯南,新一深吸一口氣,合上雙眼,將愈演愈烈的火焰遮掩起來,再睜開時,眼前是澄澈的泉水,“我們還不知道我到底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我和你之間一定會有某種聯係。”
柯南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受傷時我同樣會產生痛覺,那麼如果你死亡呢?不能排除,甚至有很大可能我會和你一同死亡。”新一說得飛快,“你不能去賭。當然,世界失去我們並非無法繼續,但如果我們都不在了,能夠解決那個組織的力量就會減去我們的份,他們也許就多逍遙法外一段時間。”
“但我們必須向前。”泉水的表麵泛起一絲波紋,柯南咬住下唇。
“向前一步也是向前,你不需要被帶進組織裡,隻要錄到她聯係上級的按鍵音就足夠了。之後不管是麻醉槍還是其他,在被帶到更多組織成員中前放倒帶走你的人,彆多做糾纏,我會跟在不遠處帶你平安離開。”新一的語速越快,好像慢一秒柯南就會遠去。
柯南不語。他很少見到這樣的新一,在蔚藍中跳躍的火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點點期待和迫切的懇求。他歎了口氣,遲疑著開口:“我知道了。”
新一的心臟還沒落到實處,又聽到他繼續在說。
“不過你也清楚,具體會發生誰也說不準,但我會儘力回來。”柯南的小手附上一直握緊自己肩膀的手背,給予承諾的重量。他認真地看向它的主人,“公平交易,答應我,不要為了我讓自己也陷入危險。”
新一想說這算什麼公平交易,但他知道放棄直搗黃龍對柯南來說是多麼大的妥協。蔚藍澄澈的晴空交相輝映,新一鄭重點頭:“好。”
之後博士同柯南去錄了錄音帶,確認這邊沒其他問題後回到了隔壁家。平次同有希子關於派對的變裝也都完成,驅車去趕赴一場未知的邀約。新一也準備去隔壁同博士會合。
臨走前,平次跟有希子叫住了新一。
“接住!工藤!”
不到手掌大小的東西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穩穩落到新一的手心中:“這是?”
“有希子女士說你已經拿到普通二輪的駕照了,萬一有什麼事,我的車就先借你用嘍!”平次咧嘴笑著,新一能想象出那些繃帶和麵具下他黝黑的臉。
“小新!”有希子站在那裡,美杜莎的臉上是成為怪物前的溫柔與希冀,“我把他交給你了,你們要活著回來。”
新一溫柔地笑著。細碎星芒彙聚成皎皎明月,亙古以來它就在那裡,任滄海桑田亦明亮清澈,溫和地穿透世界。
眼前的鏡片被線條劃分,其中紅色的圓點不停閃爍,加上耳機中斷續的聲音夾雜在電流音中傳來,向新一傳遞眼鏡的主人那邊的情況。
眼鏡是柯南摘下後親手交給他的。在柯南跟著茱蒂離開後,他和博士也一前一後,保持在完全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遠遠跟著。耳機不隻連接著現在移動向碼頭的柯南,還連接著遙遠海上的幽靈船。
幽靈船那頭果然出事了,好在有平次在,已經破解了這件案子,並由有希子轉告給新一。此時,新一正在通過麥克風和平次領帶上的擴音器把推理過程大聲說出來。
耳機中另一部分聲音是柯南那邊。茱蒂表明自己是FBI的探員,柯南並不完全相信,隻是告訴了她關於新出醫生家案件的真相——隻有她能夠借此揭穿新出醫生的真實麵目,柯南才願意信任她。
前後兩輛轎車在急刹車後停下,茱蒂和新出都下了車,在港口呼嘯的風中對峙。
“Silver Bullet ,銀色子彈,”新一單手握住麥克風放在唇邊,“如果是恐怖電影迷的話應該是無人不知的,這是停止狼人呼吸的唯一武器,同時也是驅魔酒…”
幽靈船上的凶手被一層層剝開偽裝,碼頭上蟄伏許久的追擊者也露出她的本來麵目——是貝爾摩德,是克麗絲溫亞德,是莎朗溫亞德,同時也引誘凶手犯下一係列罪行的幕後黑手。
槍聲透過耳機傳來,通過柯南小聲的說明,新一知道了那邊突然逆轉的情形,原本埋伏在那裡的FBI早已被支開,換上了組織的人,茱蒂的腹部也中了槍,陷入險境。
“小心。”柯南不可能繼續安坐下去,新一隻是皺著眉提醒他,目光越過眼鏡片上的網格,也越過高樓大廈和排列成山的集裝箱,風將他的發絲連同擔憂一同吹起。
充滿力量的足球把車窗玻璃砸得粉碎,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擊中貝爾摩德拿槍的手,卸下她的武裝。同時,「灰原哀」和「工藤新一」的假麵隔著夜色中的海被撕下,露出這場表演真正參演者的真容。
“站住,彆動。你的身體把我們變成了□□的死角。”柯南用麻醉針謹慎地對準尚在驚訝的貝爾摩德。既然有FBI在場,那麼目的就不同了,如果抓住她,從她嘴裡能撬出更多信息,“那麼,在茱蒂老師上車後,也請你上車吧,去警察局的路上要麻煩你駕駛了。”
新一握緊摩托車的把手,像有人握緊他的心臟。耳機那頭是長久的靜默,把這份緊張無限拉長。
“快逃!灰原!”新一瞬間驚覺,按住耳機想要聽得更清楚,“快從這裡逃…”
心臟處傳來有些熟悉的輕微麻痹感,是上次柯南生病時,被麻醉針擊中時他的感覺。聽著耳機中貝爾摩德的喃喃自語,新一腦海一瞬空白,連忙從摩托車上跨下,跑向身後不遠處的黃色甲殼蟲。
“Good night, baby …And welcome, Sherry !!”
“他被麻醉針擊中了!”車窗放下,新一扒在窗沿長話短說,“灰原也去了,在他醒之前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現在就趕過去。服部那邊解決了,博士你把這邊的備用通訊打開,他身體的監測信息隨時告訴我。記住不要靠過來!”
“小久你…”
顧不得博士那邊還想說什麼,新一重新回到平次的摩托車旁一步跨上,戴上頭盔,轉動把手,向著眼鏡上紅點的方向駛去。
柯南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異變,槍聲此起彼伏,連說話聲都顯得模糊不清。唯一讓新一覺得慶幸的是他沒有任何痛感,博士那邊柯南的生命體征也都處於正常,但誰知道在場其他人是否平安無事呢?
很快,紅點開始移動,新一右手擰到頭,像離弦之箭般隻在華燈的不夜城中留下殘影,接著爆炸聲從耳機傳來,紅點的移動速度也越來越快。
“新一!”新一不停歇地衝著連接柯南那邊的麥克風講話,“工藤新一,你快點醒來!”
周圍的環境逐漸沉寂,隱入山林,眼鏡中不斷閃爍的紅點也在縮小距離,寒風不停地在灌入、穿透新一的身體,但都不及耳機中的靜默讓他煩憂。
不知過了多久,紅點終於在不遠的前方停下,而後寂靜的湖麵泛起波紋,電流的嘈雜聲在此時無比悅耳。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叢林的遮掩多少阻隔了信號的傳遞,熟悉的聲音讓新一略微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趕去,“如果把那個拔掉就意味著我的心跳停止了,那麼你剛才輸入犯人老板的郵件地址馬上就會被曝光…”
柯南和貝爾摩德交涉的聲音不斷傳來,新一就知道柯南不會放過任何前進的機會,暗罵一聲。他告訴自己沒關係,他馬上就要到了,之後二對一,把貝爾摩德帶回警察局,借助警察的力量去對付組織。
但那邊的發展並沒有如他所願。貝爾摩德使用了催眠瓦斯,揚言要把兩人的未來都交給命運,賭一把誰會先醒來。
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他就追上了。無視山路的坎坷顛簸,新一再次加速,下一秒槍聲傳來,緊接著是博士告訴他柯南的心跳信息不再傳來。
身體上沒有任何疼痛,所以那顆子彈一定沒有嵌入柯南的體內。新一努力讓自己冷靜,不去想最壞的發展——萬一呢?萬一死亡就在一瞬間切斷他們的聯係,導致不會有任何感覺傳來呢?
看到汽車的尾燈了。
新一幾乎是從摩托上跳下,毫不理會失去駕駛員的二輪車輛依著慣性往前衝,最後失去平衡砸進樹叢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車邊,新一長舒一口氣,寒風作用中他一身的冷汗上,貫穿全身的冷意反而讓他此刻無比清醒與冷靜地感到真實的安心。
柯南的身體看不出外傷,正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他攜帶的儀器被子彈打碎,無法再繼續工作下去。駕駛座的門被打開,本應一同沉睡在那裡的貝爾摩德不見了蹤影,隻剩坐墊上一灘還留有溫度的血液。
負傷的貝爾摩德一定尚未走遠,新一知道如果現在去追,未必不能找到她的蹤跡。但他不能確定她的同夥會不會被她叫來這裡,他不能把還未醒來的柯南一個人留在這裡。
“抱歉。”對熟睡的孩子輕聲說道,新一幫他係上外套的扣子,抱在懷中,向博士報完平安後,帶著他紮進無邊無儘的叢林中。
不遠處的樹叢中,月色無法到達的樹蔭下,狼狽不堪的千麵魔女靠坐在樹下劇烈喘息,盯著他們離去消失的身影,以及被扔下的頭盔,充滿神秘的水綠色雙眸銳利如鋒。
是誰?帶走cool guy的人是誰?他的身型,他的一舉一動,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她絕對在哪裡見過,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那個人,明明就被他抱在懷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