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故突如其來,畢爭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這樣足以表達某的誠信了嗎?畢侯爺?”
見畢爭沒有言語,鬱知因偏了偏頭,做出思索的樣子,似乎有些苦惱道:“某知道,畢侯爺也可能擔憂某身上藏著暗器。隻是,某在侯爺麵前解了一層腰帶,已經是很不守禮。若還要繼續寬衣解帶,在侯爺麵前搞得赤條條的……某倒是沒什麼在乎,隻怕對侯爺的清譽有損嗬!”
畢爭輕抿唇,過了一會子,這才緩緩道:“既然來者是客,閣下不妨一吐來意,也讓本侯心安。”
鬱知因道:“某自是為侯爺解憂而來。”
畢爭道:“本侯生於勳貴世家,飽受皇恩,又何憂之有?”
鬱知因微勾唇角,隱隱露出些許哂意:“侯爺這話說得不實在,可不是同朋友說話的道理。——侯爺若是當真無憂,何必深夜秉燭夜讀又胸懷鬱鬱,百轉千回方才吐出一口濁氣來?”
畢爭便也道:“閣下若知道本侯為何事煩憂,大可一清二白地說出來,省得半遮半掩裝神弄鬼。”
鬱知因道:“侯爺若直爽待某,某自然也作直截了當。侯爺既然如此問了,某自然也據實已告。”
說罷,他上前兩步,狹長雙目當中竟透出極亮的炯炯眼光,聲音也沉下許多,一字一頓道:“侯爺,如今西戎再度來犯。國仇家恨之際,侯爺要戰,是也不是?”
“這個自然。”
“侯爺要戰,便有幾個問題不得不考慮。一,侯爺要戰,如何要聖上戰?二,侯爺要戰,當以何為戰?三,侯爺要戰,將與誰戰?侯爺自問,某所說這些是也不是?”
畢爭凝神看他,緩緩頷首:“是。”
鬱知因微微仰起下巴,一派驕矜之態,“某早就與侯爺說了,某來,是為侯爺解憂而來!”
畢爭忍不住從齒縫間逸出一絲帶著嘲意的冷笑,雙眉高高挑起:“本侯不知道閣下姓甚名誰,怎有這樣的底氣說出這樣狂士的‘豪言壯語’來?”
鬱知因卻道:“侯爺一定聽說過某的名字。且,侯爺若知道某是誰,自然便知道某的底氣從何而來了。”
畢爭隻是冷笑,並不答話。。
鬱知因也不氣惱,隻道:“侯爺雖然久居侯府當中,但想來隱隱約約總能聽說些江湖中雜七雜八的傳言故事。既然如此,自然便不會不曉得‘南琴北棋,西書東畫’吧。”
他這話聽上去是設問,實則確實十足十的篤定。
江湖之中素有排列,在這一輩中,以所謂“四賢十二傑”最為出眾。其中又以“四賢”年長老成,為之佼佼。正因如此,其軼事傳聞不僅於市井百姓之中流傳甚廣,朝廷廟堂之上竟然也有不少傳聞。
他這般自信,畢爭也難以辯駁,隻瞪著鬱知因道:“所以?聽閣下的言下之意,應當是這‘琴棋書畫’當中的一位了?本侯不才,冒昧一問,不知閣下……是這‘四賢’當中的哪一位嗬?”
鬱知因抱拳略施虛禮,朗聲笑道:“不才使侯爺垂詢。某正是‘西書’鬱知因!”
畢爭眯了眯眼:“口說無憑,閣下又當如何自證呢?”
鬱知因卻未立時應聲,從懷裡又摸出幾個銅錢出來,才道:“想來侯爺也應當知道某的本事。今日某便破例一次,為侯爺您卜天命問鬼神,侯爺以為如何?”
畢爭心下沉吟。傳聞中,“四賢”個個有些超乎常人的一技之長,且大多與其稱名相同。唯獨提起“西書”時,其書法技藝卻常常不是被排在第一位的。這位“西書”師承玄機閣,是為首徒,尤擅卜算天機勘問鬼神。甚至還有人傳言,“西書”平日裡便是在街邊撂了攤子,以說書占卜謀生。倒也正應著那所謂的“大隱隱於市”的俗語。
思及此,畢爭麵上仍然不顯,隻淡淡道:“若是靠幾枚銅錢便能知曉萬事萬物,還要文武百官何用?”
“知天命是一碼事,儘人事便又是另一碼事了。”鬱知因道,“好了,畢侯爺,咱們到底還是得一碼歸一碼。這卦,您是要我算,還是不要我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