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眼睛怎的有些腫了?”
蕭嬤嬤一瞧果是如此,立時就要命人去冰窖取冰,被容姒攔下。
“不過是夜裡沒睡好,這個時節去取冰,怕是要讓闔宮上下都知曉了,拿水浸了帕子敷會兒便是。”
珠彌已然絞了帕子過來,香耳替容姒梳著發,倒是蕭嬤嬤被擠到了一邊,叫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背著容姒狠狠遞了個眼刀子過去,然珠彌和香耳都跟沒瞧見似的,叫蕭嬤嬤心口的氣上不去下不來,偏生還不能發作,更是好生鬱悶。
容姒敷了會兒帕子,又上了妝,不仔細瞧已是看不出來了。
這番一折騰,去文殊閣便不如前幾日那般趕早。容姒輟在容卉幾人後頭,也沒有要上前打招呼的心思,左右不會遲到,便這麼不遠不近地跟著。
容卉也沒有發現,她正同容嵐和周歌謠說起閆亭伯的小兒子。
“你們是沒瞧見他那傻樣,這麼大個人了,紅和綠都分不清,說是他生辰戴個紅帽喜慶吧,他偏偏要戴綠帽,還非說那是紅色的,不給他,他便撒潑打滾,真是丟死人了。”
周歌謠跟著掩唇笑道:“閆亭伯也是,知道自己兒子是個癡傻的,不藏起來遮醜,還寶貝似的寵著,年年給他辦生辰宴,是生怕彆人不知他有個傻兒子。”
“可不是?”容卉努了努嘴,她母親甘美人與閆亭伯的夫人沾了點親,那一家子沒落戶就跟狗皮膏藥似的,每年生辰宴都要請容卉過去“抬麵兒”,容卉本就不樂意去,偏生甘美人脾性和軟,回回都勸著,容卉這才勉強過去應付一下。
之前聽那伯府夫人的意思,還想讓甘美人幫著牽線,給她那傻兒子說親呢。容卉冷嗤了聲:“也不瞧瞧她兒子什麼模樣,連個三歲小孩都不如,又蠢又笨,看一眼都膈應人。”
容卉話音剛落,就有一塊石頭從她身旁擦過,“啪”的一聲砸到地上,將幾人都嚇了一跳。
“誰?”
容卉怒目而視,見容姒就站在她身後,拿帕子細細擦著沾了灰的手,當下氣得七竅生煙:“你乾什麼!”
容姒眼底墜了點冷意,開口卻是懶懶:“容卉,背後議論他人就是你這些日子的長進麼?”
“我說那閆亭伯的傻兒子,關你什麼事?”容卉打量她一眼,回過味來,嗤道,“哦,你是想起你那位親兄長了吧?”
一旁的周歌謠看了眼容姒的臉色,嚇得嘴唇都白了,忙扯了容卉的袖子讓她不要再說。然容卉這些時日被容姒壓得狠了,心裡早囤了一股子邪火,看容姒沉了眸倒愈發興奮起來:“怎麼,說到癡傻,戳中你痛處了?”
容卉乖張道:“倒是差點忘了,你那傻子兄長怕是連閆亭伯那個兒子都不如,人家好歹能出來見見人,他呢?在哪個角落裡流哈喇子呢……”
不等容卉話音落地,容姒已一拳砸了過去。
容卉沒有料到容姒會驟然出手,這一下挨得結結實實,立時痛得“嗷”了一聲,一手慌忙捂住眼眶:“我眼睛呢,我眼睛還在不在?”
一邊又氣得跳腳:“容姒,我和你沒完!”
說著便撲了上去,兩人頓時扭在一處。
兩邊的宮人都嚇得不輕,周歌謠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容嵐更是被嚇得紅了眼,還是珠彌先反應過來,忙上去拉人。
容姒是氣得狠了,這些時日她學著顧全大局,學著進退有度,可骨子裡依舊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昭明公主,容卉同她置氣她可以不計較,但那個人,決計不行!
一旁的宮人哪敢用力,容姒又是慣會騎馬拉弓的,容卉哪裡是她的對手,沒過多久便被她壓在了身下。
容姒扣著她的肩,絞了她的手,咬牙道:“你彆忘了,你口中的傻子是父皇的嫡長子,是大齊的大皇子殿下,他不止是我的兄長,亦是你的兄長!再敢對他不敬,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聽清楚沒有!”
容卉隻覺得一隻手臂又疼又麻,左眼突突直跳,哭得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偏偏被容姒壓得起不了身,隻得一邊哭一邊道:“我曉得了,曉得了,你鬆開我!”
“這是在乾什麼?”
容姒和容卉同時抬頭,見眼前不知何時站了一溜的人,太子容夙走在最前頭,二皇子容嶽與三皇子容廷也在,還有一應伴讀。眾人的目光落來,叫容姒和容卉一時怔愣。
喻良臣站在人群中,視線在容姒頸側停了停。
太子擰眉道:“你們兩個身為大齊的公主,竟同市井婦人一般動手打架,成何體統?小五,還不起來!”
容姒這才鬆開了容卉,偏頭對上喻良臣的目光,下意識撫了撫頸側,這才發覺頸上火辣辣地疼,竟是破了皮。
容卉卻是沒動,她本就好麵,如今叫這麼多人瞧見她被容姒壓著打,麵子裡子都丟儘了,忍不住捂臉大哭,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
太子頓覺頭疼。
容姒頓了頓,遲疑道:“要不你們先轉過身去?”
容卉哭得更大聲了。
喻良臣無聲勾了勾唇,容廷險些沒憋住,拄著杖輕咳了一聲,人群中有一個素衣玉帶的少年開口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學堂吧,不好讓先生久等。”
容姒抬眸看了一眼,少年瞧著有些眼生,他朝容姒微微頷首致意,眼裡雖帶了笑,卻並不叫人覺得輕嘲,反而有股子溫文的安撫,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好似一件打磨光亮的玉器,無論哪個角度都恰到好處。
“你們先去,莫要誤了先生的課。”太子讓眾人先行,又對容姒幾人道,“你們幾個隨我去見父皇,好好扯清今日的事。”
眾人紛紛告辭,走出一段,容嶽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這個昭明,真是每日都出新花樣。”
“聽二殿下的意思,昭明公主是還做了什麼旁的事?”
容嶽哈哈一笑:“晏離,你前幾日告假在家,錯過了許多。這個昭明可是有不少的‘豐功偉績’,連呂講學在她那兒都沒討到什麼便宜,今日這出也隻能算是小場麵了。”
容嶽口中的晏離正是方才出聲打圓場的那位素衣少年,此時也隻溫聲道:“公主們年歲都還小,正是愛玩鬨的時候。”
“玩鬨?”容廷嗤笑,“看她方才那架勢,怕不是能上山打土匪呢。”
眾人皆樂,晏離亦是莞爾:“昭明公主是真性情,不過以前一直聽聞昭明公主與大皇子不甚親近,原來竟是謠傳。”
容廷聞言微微一怔,說起來容姒倒真是變了許多,不僅見到他會主動招呼行禮了,如今對容霄也是百般維護,倒真像懂事了一般。容廷忽而覺得,隻要她不再找芳霖殿的麻煩,他也不是不能與她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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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剛剛下朝便聽聞容姒和容卉的事,匆匆趕到偏殿,不等他責問,容卉已哭著抬頭:“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