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烏鵲南飛。
皇長女從禦醫進門開始就沉默不語,這麼多人等著,隻能妊臨霜來處理。
“他本就氣血兩虧,傷了根本,又長年缺乏照料,身體十分羸弱,如今已到了鬼門關。”
禦醫玉白的臉上有明顯的無奈,搖了搖頭:“臣隻能暫時吊著他一口氣,也許今晚就會……”
驚蟄的身體細細地發著抖,看向一旁坐著的皇長女,眼神中沉著晦暗的血色。
妊臨霜餘光時刻留意著他,見狀一手搭著他發抖的肩膀,暗中施力不許他亂來。
“你是宮裡最好的禦醫,當真沒有辦法了嗎?”
禦醫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閃爍,吞吞吐吐:“殿下很想救他麼?臣確實有一個辦法……”
“說來聽聽。”
“停靈丹。”
“嗯?”
妊臨霜剛想問這是什麼,身邊女官卻十分著急地道:“殿下不可!那可是皇上賜給皇女的,必須隨身佩戴,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動用,絕不可在此刻用啊!”
怎麼可以給一個男人用,還是彆人的男人!
“禦醫!你明知……”女官扭頭瞪禦醫。
“無妨。”
妊臨霜揮手止住她對禦醫發難,大腦飛速運轉。
禦醫口中的這個“停靈丹”她毫無印象,想來她天天不離身的外物,就隻有腰間那塊玉佩。
難道停靈丹就藏在那玉佩中?
眼見她去摘玉佩,女官隻能乾著急,一眼就看到了一旁像握住救命稻草般希冀地看著太女的驚蟄,恍然大悟:“殿下!您莫不是為了他……”
好啊,又一個禍水!
女官的眼神讓驚蟄瑟縮了一下,惡狠狠的像要吃人。
妊臨霜安撫地拍了拍驚蟄的肩膀,對女官搖了搖頭,神情坦然:“你未免把本宮想得太多情,本宮是為了皇姐。”
看著坐在一旁不語的皇長女,她心情複雜。
她本可以不救,但皇長女冷漠的神色讓她猶豫了。
她看著茹郎,就像在看一件物什。
如果是原本的她,根本不可能去救一個男人,但知道了他的身世遭遇,她仿佛看到了穿越前任人欺侮、無人施救的自己。
不能就這樣放任茹郎死去。
就好像放任那個純真的自己又死了一回。
哪怕隻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她也不想冷眼看著這個可憐的男人死去。
“本宮不願他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成為皇姐永遠的遺憾。”
“如果能免除哪怕一個抱憾終身的可能,那這丹便用得值。”
語畢,她深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皇長女,將玉佩摘下,遞給禦醫:“就有勞您為他用了吧。”
她雖然猜到了停靈丹在這玉佩中,卻不知道這玉佩到底有什麼機關。
如果開個機關都要摸索半天,那也太容易露餡了,無奈之下隻好假裝不經意地將玉佩整個兒遞過去。
皇長女看她居然真的遞了過去,冷漠的臉上突然有了表情,眉頭緊皺,像是不理解她為何要為了茹郎把停靈丹遞過去。
那隻是個男人而已啊。
她還說自己失去茹郎會抱憾終身?
在講笑話麼?
難道茹郎是什麼不可或缺的人嗎?
皇長女回頭看著榻上緊閉雙眼,奄奄一息的茹郎。
當初那個豔色逼人的少年已經不再,留下一具蒼白的、不堪用的殘破身軀。
這樣病懨懨的他,就算丟去軍中服侍都沒人會喜歡吧。
禦醫雙手接過玉佩端詳片刻,在玉佩中心一撥機關,那玉佩上的雙頭瑞獸圖騰便分為整齊的兩塊,從正中間的暗格裡彈出一粒綠豆大小的赤色小藥丸。
“哎——”
女官張口想要阻止。
皇長女看著這幕,眉頭越皺越緊,心裡非常不適,不由出聲道:“慢著。”
驚蟄一急,不假思索地想往前衝,生怕她不讓救哥哥,被妊臨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皇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可不會為了個男人抱憾終身。”
皇長女起身走到妊臨霜麵前,勸她收回停靈丹,臉上尤帶笑意。
“茹郎不過就是個玩意兒罷了,玩了這麼久,我玩膩了、玩壞了,那死了就死了。”
“死了的人,難道還能困住我不成?”
妊臨霜第一次認真地看她,卻發現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那一刻,她的胃中翻江倒海,緩了好一會兒才強壓下不適。
第一次對女人反胃了。
“難道是皇妹喜歡?”
皇長女看她不接話,自顧自地繼續說,甚至還有心情調笑:“你要是喜歡,我這府上大把的美人任你挑選,何必花這麼大的代價,去救個病秧子?”
“殿下?那還救嗎?”
那邊禦醫等不住了,出聲催促。
“救,當然要救。”
妊臨霜看著皇長女玩世不恭的表情,心裡一股無名火起,怒極反笑:“妊臨雪,你真是個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