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他感到身心都被狠狠折辱了一番……(2 / 2)

“殿下有所不知。”

使臣頹然地坐在地上,黝黑麵龐蘊著深深的無力感,健碩身材也仿佛傴僂了一般,失了神氣。

“臣的妻子早亡,隻留下一女,臣待她如珠如寶,正是待嫁的年紀,卻沒想到被太子相中,趁臣出使他國,擄去囚禁宮中,待臣回宮述職,卻在太子身邊看到了小女。”

他的眼眶紅了,眼神帶著深深的仇恨。

“她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太子的玩物,滿腦子隻有淫詞浪語,竟全然不認我這個父親。而後她又被太子進獻給了老皇帝,淪為寵姬,實則是無名無分、任驅任使的禁臠。”

妊臨霜下意識地一用力,折斷了青瓷勺的勺柄。

驚蟄連忙把碎片撈出,仔細檢查她手心有沒有受傷,卻發現她的手冰涼顫抖。

“你……”

妊臨霜嗓音低啞,艱難發出了一個音節,緩了緩,待喉嚨裡灼燒感稍退,才繼續道:“楊博廣是吧,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西麓國遞交的文書上有寫這位使臣的名字,他所言是否屬實,隻消派人去打聽便知。

“楊妗,”楊博廣想了想,又補充道,“名字是臣亡妻取的,女今妗,寓意善良、文靜。”

“善良、文靜?”

妊臨霜嗤笑一聲:“你沒看顧好她,讓不經事的女兒受了太子荼毒,還有臉深情款款地提你的亡妻?”

“……”楊博廣的臉色極為難看。

妊臨霜是慣會朝人心口插刀子的,對眼前沒看顧好女兒還一臉愧疚的虛偽男人更沒好臉色:“你將來若是身故,又有何臉麵下去見她?”

楊博廣被她說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粗獷大漢眼眶裡包著一汪淚,黝黑皮膚都皺在一起,模樣十分滑稽。

“不論殿下信與不信,如今臣隻有一個心願,就是帶著女兒早日脫離苦海。”

“苦海?”妊臨霜隻覺可笑,句句戳中要害,“怎麼,官場難道是誰逼著你去的,權術又有誰會逼著你學?”

“殿下說的是,是臣利欲熏心,自作自受。”

楊博廣被懟得啞口無言,無可反駁,乾脆認了,抬頭誠懇道:“但臣所言句句屬實,西麓國朝堂如今確是苦海。”

“皇上與太子雖是父子,卻貌合神離。太子表麵上對皇上言聽計從,暗中竟趁國內禍亂四起,鏟除異己,將太子黨羽一個個安插入朝堂。”

楊博廣說了半天,終於圖窮匕見:“老皇帝已經不中用了,保皇黨如今人人自危,臣此次出使也要受他掣肘,若是將來太子繼位,便是臣身死之日。”

“哦,原來是唯恐自身難保,這才求助於本宮。”

妊臨霜的手逐漸回溫,驚蟄穩穩地站在她身後讓她靠著,她臉上又有了笑影。

“這麼說倒還有幾分可信,我當你是為女兒背叛,反而顯得虛情假意。”

楊博廣汗顏,唯唯諾諾道:“殿下教訓的是。”

妊臨霜從袖中掏出一個靛藍色小瓷瓶,倒了一粒白色小藥丸在驚蟄手心,又讓驚蟄端了碗水,送到楊博廣麵前。

驚蟄笑得有禮有節,手上端的水極為穩當,一點波紋都沒有:“楊大人,您若是決心叛國,要配合殿下籌謀,還請將此藥服下。”

楊博廣喉頭一動,看向皇太女:“敢問殿下,這是何物?”

妊臨霜隻微微笑著看他,一言不發,滲人的很。

不待他反應,站在麵前的男人神色淡漠,微微俯身,俊俏臉蛋在他眼前放大,眉眼一眯,氣勢逼人。

“楊大人,您是服、還是不服?”

楊博廣悚然一驚,掃了眼地上那兩具小廝屍體,沉默片刻,苦笑著接過藥放進嘴裡,仰頭喝了一大口水,喉頭一動,咕咚咽下。

“臣的後路已斷,沒的選。”

驚蟄不與他多言,直起身撈了雙筷子,皺眉掐著他下顎,強迫他張開嘴,翻動舌頭查看齒列縫隙,像對待一隻待宰殺的牲畜。

片刻後,他放開他,用桌上乾淨的布巾仔細地擦著手,回到妊臨霜身邊:“殿下,確已服藥。”

楊博廣雖未受皮外傷,卻感到身心都被狠狠折辱了一番,張了張嘴,仿佛那筷子攪動戳弄的感覺仍殘留在口腔中,一時失語,怔愣在原地,呆滯地看向驚蟄。

驚蟄絲毫不為所動,神色淡漠地將手中布巾丟回桌上。

不可名狀,不可外傳。

神秘未知才最讓人恐懼。

妊臨霜淺笑著牽過驚蟄,第二次起身,這次不發一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片刻後,薛不移領著四個高大健碩的男人魚貫而入,沉默著將兩具逐漸僵直的屍體抗走。

楊博廣的眼珠子終於轉了轉,全身僵硬。

他感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

他真的能帶著他可憐的女兒從這場暴風雨中全身而退嗎?

魔鬼本人正笑嘻嘻地喂驚蟄吃點心。

“剛才一直沒吃東西,餓了吧?”

妊臨霜將酒樓提前備下的奶黃溏心酥餅喂進驚蟄嘴裡,玉白手指收回前,調皮地點了點他的舌尖。

驚蟄囫圇咽了酥餅,無奈地摟住她:“殿下方才受驚了。”

“還好,楊博廣這人挺有意思。”

妊臨霜自己也吃了一個酥餅,香甜滋味衝淡了嘴裡的澀味。

“要不是他嚇到我了,我也不會拿江宴搓的丸子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