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妊臨霜意外地挑了挑眉,驚訝於他想得這麼深,手指上移,撫摸他烏黑柔順的頭發。
“跟誰學的?我可不記得曾教過你這些,清明教你的?”
妊臨霜當然明白這些事急不得,商會畢竟是彆人的地盤,比不得她和清明親自做大的林氏商行,擔任要務的人員都經過了層層篩選,完完全全在她們掌控之中。
而商會中魚龍混雜,光是總會的那些元老就涉及各行各業,若是驚蟄的革新牽扯到總會元老們的利益,很有可能前功儘棄。
在彆人地盤謀生,到底隻能偷偷摸摸、謹小慎微,等到驚蟄進入總會任職,才不至於畏首畏尾。
三年,能坐到皇城分會長的位置實屬不易,商會高層多施行內推製度,總會那群老滑頭尚且健在,道阻且長。
既然驚蟄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對得起她的栽培,不至於走上歪路,這就夠了。
“哼!就不能是我自己悟的麼?我知道您和哥哥一直在引領我前進,還讓金員外通了商會的門路,但我自己也很想追上您的步伐,一直不曾懈怠。”
驚蟄假裝賭氣,偏過頭不讓她摸了:“殿下,不光身體會成長,思想也是會成長的。”
“是嗎?”
不讓摸頭,妊臨霜的目光下移,玉指揉上了他的唇,調皮地鑽了一個指節進去撥弄。
“彆生氣嘛,我的好驚蟄。”
驚蟄輕輕咬住她的手指,眼神陡然變深。
“乖,放開。”
咬得倒是不疼,但妊臨霜想他自己鬆口,另一隻手虛虛地扣在他的肩頸處,輕輕摩挲。
驚蟄被她摸得發癢,笑著放鬆了牙關:“殿下,驚蟄從來不會生你的氣,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妊臨霜抽回手,看到手指上有淺淺的齒痕,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生氣,那這是誰咬的?小狗嗎?”
驚蟄臉紅了,抓住她的手指輕輕一揉,淺淡齒印很快散開,羞赧道:“殿下,現在沒啦……”
妊千澍的馬車顯然好了許多,避震功能尤為優異,車廂底部夾層又被妊臨霜壓了火器,哪怕出城門在遠郊前行時,也幾乎感受不到晃動,如履平地。
兩人安靜地依偎在一起。
“也不知道他倆能談出個什麼花來。”
妊臨霜眯著眼看窗外景色。
皇帝的馬車用料奢靡,拉一輛車要用四匹馬,不光車門,連車窗都是瑩光閃閃的珠簾,好在裡麵還有一層絨布,也不算虛有其表。
隊伍穩穩前行,坐在三輛馬車中的幾個人心思各異。
彼時楊博廣忐忑不安地上了第二輛馬車,卻見裡麵是個神色冷漠的郎君。
他身量頎長,骨架粗壯,麵色蒼白瘦削,長相非常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楊大人,彆來無恙。”
世子燕施氣質清冷,無奈容貌生得風流,眉眼流轉間似是含情。
楊博廣看到他笑,心裡咯噔一下。
不,不止是眼熟——
“燕,燕王爺……不對,你是世子殿下!”
楊博廣嚇得差點跳起來。
他模樣肖似施太妃,但這雙多情眼,和燕王爺年輕時長得太像了,笑起來時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派風流。
任誰見了都能聯想到十幾年前,當朝皇帝還未繼位時,那意氣風發的燕王爺。
當年的燕王爺,是最受先皇寵愛的兒子,也是排行最末的一個,待他成年,太子已經三十多歲了。
前朝事變時,楊博廣隻是個半大小子,對西麓國宮中秘聞略有耳聞,不曾參與其中,所以也隻知道個大概。
傳聞年輕的燕王爺驚才絕豔,慈善為民,頗受百姓歡迎,比起太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帝曾屬意皇位於燕王爺,作為一個成年皇子,遲遲不肯放他出宮開府,還把盛極一時的權貴施大人之獨女許配給他。
然而太子鐘愛施家獨女已久,一直求而不得,聽聞先皇賜婚,阻撓不成,妒火中燒,竟在兩人成婚後,設計陷害施大人。
先皇盛怒,施大人失了聖寵,鋃鐺入獄,如日中天的施家式微,燕王爺也從宮中被分封到離皇城極遠的縣城,做了個閒散王爺。
自此後,先皇便一蹶不振,身體每況愈下,朝中權力逐漸被太子掌控,就這樣又捱了十餘年,太子熬到了先皇駕崩,終於如願做上了皇帝。
他登基後沒過半月,燕王爺便在自己的府中離奇溺亡,而後不久,燕王爺的遺孀施太妃被他強行接回宮中,世子也被送到黎國作質。
任誰都明白個中彎彎繞繞。
送質時,世子燕施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眉眼還未長開,身邊更是一個親人都沒有,隻有使臣陪著。
楊博廣便是當年在使臣手下當差的官吏之一。
說是陪,其實就是像押犯人一樣,把世子強行送到黎國,兩國代表把盟約簽了,至於之後妊千澍會對燕施如何,根本沒人在乎。
作為當年的親曆者之一,楊博廣拿不準燕施對他是何印象,也不懂妊臨霜為何故意將他和世子安排在一起。
看著眼前氣質與年少時截然不同的成年男子,楊博廣冷汗涔涔,拚命在腦海中搜索自己當年有沒有迫害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