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伯爵夫人身邊的王嬤嬤,在這伯爵府待了數十年,早已是人精一枚,臉上也滿是盤算心機。
洇紅正要轉身稟告,就見小小的人兒換上了外出的短襖,披著她方才的粉色緞麵鶴氅,襯得人麵桃花相映紅。
王嬤嬤眼神一定,心裡暗暗歎道,這模樣,若是托生在太太肚子裡……
阮青青不知她所想,換上一臉客套的笑容,腳步輕移,“正巧我也想去給母親請安,就請嬤嬤帶路了。”
一路穿過遊花廊,亭台樓閣,水榭花香。
正院的氣氛與阮青青那小院截然不同,門口兩個丫鬟守著院子,遠遠望見她們三人來了,便緩緩迎上。
進了堂屋,還有兩三個奴婢等著,一個摘下阮青青的鶴氅,一個遞上雲紋翔鶴的湯婆子,另一個則領著阮青青先坐在一邊,待王嬤嬤進去通傳。
阮青青施施然坐下,雙手不自覺地撫摸自己方才燙出的傷口。
“娘……”
一聲嗚咽傳入耳中。
阮青青耳朵尖,恍惚中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可等到王嬤嬤進去,那哭聲又戛然而止。
怪滲人的。
“太太請您進去。”
“誒。”
阮青青深吸一口氣,作出乖巧柔順的模樣,一步步踏進裡屋。
“女兒給母親請安。”
“起來吧。”
阮青青依言照做,抬起頭,眼前坐著兩個女人,一個年歲稍長些,發髻挽起,頭上簪著芍藥式樣的點翠,一身墨綠色的綢緞裙衫,優雅雍然。
年輕的女子清麗怡人,一襲淡青色襦裙,坐得端正挺直,隻是眼角紅紅,尚未來得及遮掩。
這兩位,便是阮青青的嫡母李氏和嫡長姐阮青嬈。
阮青青心中詫異,表麵不顯分毫,“見過長姐。”
阮青嬈臉色蒼白,聞言隻愣愣地點了頭,並不出聲。
下人搬上一張圓凳給阮青青坐下,阮青青剛一坐定,就聽李氏慢條斯理地開口:“青青今年幾歲了?”
感情這也是個糊塗的。
阮青青心想自己的存在感真是太低,一個兩個,都不知道她幾歲。
不過她嘴上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回太太的話,下月初一便十五了。”
李氏一句話噎在嘴裡。
阮青青是妾室趁著她懷孕時和老爺懷上的,任誰都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存在。
這事兒怪不到老爺頭上,隻能怨怪阮青青那個早死的娘。
好在這些年阮青青行事本分,規規矩矩,待在她那小院子裡從不出去,她也就不會每每見到阮青青這張臉就動怒。
李氏垂了眼,將手中的佛珠串搭在桌上,“去年老爺給你看了一門親事,你可知道?”
阮青青狐疑地瞅了一眼李氏,那頭的阮青嬈也試探地望過來。
眼見自己被這兩人虎視眈眈地盯著,阮青青嘴唇一抿。
洇紅的消息素來不會有錯,況且下午分明是阮青嬈的院子裡有聲響,怎麼忽然就說起她的婚事了。
阮青青滿腹疑惑,但還是謹小慎微地低頭裝乖,“女兒不知,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婚姻大事,自然全聽父親母親的。”
她這一低頭,如猶抱琵琶半遮麵,溫柔小意,看得人心生憐愛。
“母親……”阮青嬈出聲詢問。
李氏十分滿意地點頭,一手握住親生女兒冰冷的柔胰,遊刃有餘地輕拍安撫,“你是個聽話的,我和老爺也十分疼愛你,隻可惜,庶出的女子,一向嫁的不高。”
這不是廢話嗎?
阮青青努努嘴,努力用自己奧斯卡小金人的演技掩飾腹誹。
難不成還能把她塞回姨娘肚子裡,再從太太肚子裡生出來?
想想阮青青就覺得驚悚,直接往下一跪,“太太明鑒,女兒從無奢望,嫁高與低,皆是父母恩情,青青斷沒有其他心思。”
她越是表現得做小伏低,李氏的笑容就越是掩飾不住。
這冬天的房裡是暖和,可地上還是冰的,阮青青跪了一會兒,就覺得遍體生寒,心想要是再不喊她起來,她就直接裝暈,也好過在這裡聽李氏和阮青嬈打機鋒。
“好孩子,快起來吧。”
李氏言語溫和,卻不動作,身邊的王嬤嬤便將阮青青扶起來。
“前幾日你父親同我提起你,他的意思是,將你記入我的名下,你可願意?”
阮青青啞然,這下驚訝的表情可不是裝的了。
這是為什麼?
明明李氏從小就厭惡她,若非如此,小小年紀的阮青青也不可能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後,換來了她這個現代的阮青青。
可如今卻說什麼記名的事情?
想讓她成為嫡出的小姐?
阮青青更顯驚慌,直接撲到李氏身上,使出十二萬分的演技,“母親!”
她這一聲撼動全場,就連處變不驚的李氏都被她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