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不是在想外人包括鬼怪對他態度這件事,而是心係且愁偵探所生意怎麼一回都不溫。
人家探所好歹可以說成不溫不熱,他的,比棺材板還冷。
要是再這麼下去,以後饅頭都吃不起倆。
窗外的雨絲毫沒有洗刷掉他內心的頹廢,反而越來越重,倒是這天空又給他加附上一層昏黑。
可就在心灰意冷之際,一陣模糊且急促的敲門聲讓應無識蹭一下彈起來,心中倏然燃起重振探所的希望。於是整了整衣領,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椅子邊擺好最帥的姿勢,忙道:“進!”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一道拖著黏糊水漬的身影緩緩入了應無識的視線。
來的是位整體看上去邋遢的青年,如白牆漆般的膚色參雜青紫在活人當中很少見,但就著昏暗燈光打量,此人真是越看越不像活人,倒像是隻未洗怨的鬼魂,因為沒有影子很好辨彆。
眼看來的是隻鬼,應無識瞬時興趣全無麵露頹然,雙手扶額嘴頭驅趕。
不是他不想處理,隻是處理它們的事基本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用不著他出手。一次兩次還好,它們次次關係不合就來找他,跟幼兒園小孩鬨變扭回家找媽評理似的。
眼前的鬼魂似看出了應無識的不耐煩,急得衝到應無識麵前,急切敘事:“不是的!這次……這次是關於我的活人朋友!”
應無識被青年鬼魂突如其來的臉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皺皺眉漠不關心地吸了口豆漿,“你朋友?”
後又打趣道:“你跟朋友鬨不和了?不好意思,這個業務我不接。”
青年鬼魂急得臉霎青霎紫,手不安分地在空中胡亂比劃,嘴也支支吾吾解釋:“不不不、不是的!是酒店,那個酒店很奇怪,我的朋友進去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應無識放下豆漿,雙手交疊在桌麵,似乎覺得這件事倒也未必這麼著急,於是正經八百給出合理答複。
“應該是你朋友多開了幾天房。酒店麼,難免。”
青年鬼魂眼見應無識仍舊把這件事當成平常小事,手足無措快要哭出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懊惱地狂抓腦袋,好在猛然回想起一些事:“那、那那的怨氣從裡到外透露很濃,一些路過的人類會在酒店外來回穿梭,可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看不見這所酒店。”
“真的!有怨氣!!真的特彆重!!!”
應無識明顯不信,這不純純瞎扯麼。於是無語地站起身想要把青年鬼魂送走。
可青年鬼魂見應無識要趕它走,卻是賴在這裡,下一秒雙手雙腳死死扒在應無識的桌麵,如同狗皮膏藥似的,任憑怎樣都拉不開。
對於這種行為,應無識隻在本人身上見到過,沒想到眼前的鬼魂卻學到了精髓,雖不想聽但也隻好讓它接著說。
青年鬼魂眼看應無識不再驅趕它,而後好生站著,戰戰兢兢地繼道:“我不敢進去……我很害怕,裡麵幾乎全是鬼,我不知道我的朋友去哪裡了!幫幫我吧,我家裡有很多錢!我托夢讓我家人給你轉錢!”
正當應無識想插一嘴讓它不要多想時,青年鬼魂這時麵色僵急,“好像是一個人類給帶進去的!對!那人類連著幾天帶進很多人類,其中就包括我的朋友!”
聽到這裡,應無識若有所思地用指腹來回摩挲著下巴,想到什麼後發狂似地翻找抽屜,翻出來張被壓的皺巴巴的報紙,上麵赫然醒目地標明著“失蹤案”等幾個字眼。
其實關於報紙上這起失蹤案件,應無識在暗中調查,可就是毫無頭緒。
失蹤時,受害者所到之處一切的通訊設備都被屏蔽,警方那邊也毫無辦法,而失蹤的也正是一些剛出入社會不久的青年,不論男女。
現如今被這隻鬼魂委托,應無識的思路忽的被打通。
或許這隻鬼魂所說的酒店,正是傳聞中那所古怪詭異的酒店。
可為什麼好好的一個酒店卻像是為鬼開設,而人又會消失於此?
應無識心中疑惑鋪滿,決定前去調查。
送走這隻鬼魂後,一向瘋癲的應無識忽變得格外平靜,匆忙剃好胡子換上衣架上都要落灰的米白色長袍馬褂後,手提老式皮箱來到附近一所民國風建築的餐館。
隻是應無識到地時並沒有著急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駐足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是入內。
應無識找了個偏僻位置安穩坐下,用最洪亮且又平淡的語氣點餐。
“來瓶最年久的葡萄酒,蛋炒飯不要蔥花蛋黃多兩個,裡麵的蘿卜要軟糯,肉丁七分熟。”
“好嘞!”
隨著廚子聲音落尾,周圍餐客聽這麼奇葩的點餐方式都忍不住轉向聲音所處,看清楚是誰後都見怪不怪。
雖說這個餐館的確還原了當時的民國風格,可真這麼穿來的怕是真隻有應無識一位。
應無識吃了口飯,眨眨眼後出其不意大喊聲:“哇噻!不錯啊老齊,手藝見長!”
就是這麼聲喊叫倒嚇壞了不少不明所以的餐客,都紛紛結賬完跑路,餐館也在轉瞬變得空無一人。
當然,應無識除外。
不過安心吃飯的應無識完全不搭理他們的行為,隻是出自內心感歎而已,又不是殺人放火。
誰知這會兒,旁邊的門簾被猛地撩開,從內出來一位氣勢洶洶持著湯勺的男人,男人麵向乾淨不像是做廚子的料。
猝不及防間,男人手中的湯勺精準落在應無識的頭頂,疼得應無識嗷嗷直叫。
齊虛雙手叉腰瞪著應無識,毫不客氣道:“你喊喊喊個屁!又發什麼瘋,老子顧客都被你嚇跑了!”
抬眼看是齊虛,應無識無奈撇撇嘴,裝模作樣說:“誇你呢,誰知道呢……”說完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優雅地抿口酒。
齊虛白他一眼隨後坐到對麵,手懶洋洋撐著下巴說:“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話落,他上下打量應無識的衣著好似明白什麼,“要走?”
應無識眼神悄然黯淡,蹙眉正經道:“去浮林處理事。”
“浮林?去這麼遠。”齊虛看應無識好久沒這麼正經還有些不適應,心也不自覺跟著縮起,頓了片刻才遲疑地接著問,“所以,那件事有頭緒了?”
應無識猶豫地點個頭,說著。
“嘶……今天有隻鬼魂找我,說是一個酒店把它朋友吞進去,但我查了關於酒店的資料,酒店是因為海嘯被棄了百年的,所以不存在人類開設的行為,但……”應無識到這有點猶豫,“我結合了它的話,潛意識裡認為此酒店確與失蹤案有關聯。”
“不過還要去調查才行。”應無識煩躁地按壓眉骨卻怎麼也想不通,隻是那隻鬼沒理由騙人。
館外雨停後又不停歇地接著飄雪。
已經許久沒見應無識如此儘心於一件事的齊虛,看著他現在的模樣有些為難,隻能去給他盛了碗湯。
半晌,齊虛才問:“何時走?”
應無識雙手捧著湯碗輕聲笑著,沉吟道:“喝完你這碗湯就走,這件事不能再耽擱,不能再有無辜的人消失了。”
齊虛默然。
算下來,這是應無識第六次得生,前麵幾次都是因為處理事而“英年早逝”,雖說齊虛表麵上看他的一切早已見怪不怪,可每當看應無識穿成這樣出現在眼前,心又會跟著揪起來。
不明白應無識對這身打扮有什麼執念。
隻是前麵五次,他每次死之前都是穿的這身,之後就有了齊虛給他收屍順便把這身東西帶回來後,不小心被報道上熱搜的種種事。
他這副樣子雖說看著不大也不小,但早已不知自己活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