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板和他兒子,還有司機三個人也嚇傻了。
“老板,我們要不要幫忙打120?”司機問。
“打什麼打,走了。”黃老板扯著兒子就跑,司機也緊隨其後。
家裡隻剩下宴家四口人,名姝哭著打完120急救電話,又跑去房間翻醫藥箱找出乾淨的紗布給給弟弟止血。
可是血流得太多了,根本止不住,紗布也很快用完了。
她其實暈血,大二那年去獻血,抽血時直接暈倒了,但是她現在不能倒下,咬牙堅持著,她要親眼看見弟弟脫險。
名姝蹲在弟弟身邊,小心地給弟弟止血,鮮血染上她的白裙子,一大片紅色,如一朵盛開的豔麗的花。
“我再也不賭了,再也不賭了……”宴宏博雙目失神,鬼打牆似的重複。
秦淑則是一直不停打女兒肩頭,“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沈君蘭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現場的,名姝跟佳佳出發沒多久,她就收到了一條信息,是名姝弟弟發來的,叫她姐夫,希望她今天能過去家裡一趟,幫姐姐撐撐腰。
沈君蘭不知名姝弟弟指的撐腰是何意,覺得名姝可能會需要她,便自己開車過來了,沒想到在樓下遇到咬著手指頭發呆的佳佳,說樓裡可能有什麼事情發生,她想到名姝,就按照弟弟給的地址上來了,哪裡想得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淋漓的鮮血、血肉模糊的斷指、毆打和謾罵……
門沒有關,沈君蘭在門口頓了一秒,緊皺著眉頭進來了。
她看到名姝裙子上的血,趕緊走過去,抬手擋住了名姝旁邊一個中年女人的捶打,拳頭落在她胳膊上,很痛。
“名姝,你有沒有受傷?”沈君蘭關切地問。
“沒,我沒有,是我弟弟,我弟弟他,他……他的手指……”名姝一邊說一邊掉眼淚,臉跟著弟弟一起失了血色,越發像破碎的瓷娃娃。
樓下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很快便有醫護人員抬了擔架上來,宴宏博和秦淑緊緊跟上,名姝也想跟上,但腿軟無力。
沈君蘭一隻手摟住名姝,輕輕替她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如斷線白珍珠墜落,沈君蘭伸手接住,大顆、滾燙,灼到她心底。
名姝再撐不住,暈了過去,沈君蘭穩穩攬著她,右手滿是名姝的淚。
這讓她想起第一次見名姝的場景。
H大新生入學都需要軍訓一個月,名姝是那屆外語係的係花,開學當天名字就出現在校園表白牆,刷屏,1000條,半數都是在向名姝示好,沈君蘭給大二學生上課的間隙有所耳聞,不過並未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上午,沈君蘭連著給學生上了四節英譯漢翻譯課,下課後,又被兩個女生圍住,問一些考證和翻譯未來方向的問題,沈君蘭很樂意給學生未來方向上的指引,索性跟她們一起去食堂。
沈君蘭很少去食堂吃飯,H大食堂有教職工專用窗口,沈君蘭沒去,跟學生一起排在學生隊伍,她們去得有些晚了,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打到飯,找位置的時候遠遠就聽見座位區有一塊軍綠色海洋鬨哄哄的,一群穿著軍綠色軍訓服的學生七嘴八舌不知在議論誰,沈君蘭走近些才聽清。
“宴名姝在裝什麼矜持啊,故意掉飯卡讓齊揚撿到,不就是為了搭上齊揚嗎?”
“所以說有心機呢,才進學校幾天,就把學姐的男朋友勾走了。”
“何止啊,大半有對象的男生昨天也跑過來看宴名姝訓練,擾亂軍訓紀律。”
“天下烏鴉一般黑,就是沒想到齊揚也這樣,跟女朋友穩定在一起三年了,宴名姝一來就出事。”
“嘖嘖,指不定宴名姝私下做了什麼,看她長得就像狐狸精。”
“你們不要說名姝了,我已經跟女朋友分手,才來追名姝的。”齊揚雙手撐在名姝座位邊緣,笑嘻嘻地,絲毫不介意周邊的人如何定義他跟名姝的關係,反而很享受,名姝坐在座位上,低垂著頭,沒人看得到她眼眶已經紅了,垂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攥成拳,聲音顫抖,“請……把我的校園卡……還給我。”
齊揚裝耳背,“名姝,你說得太小聲了,我沒聽清,你剛剛是說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被這麼多人盯著,名姝根本說不出話,伸手去搶,穿著黑T恤的齊揚跳開,他旁邊幾個哥們一起跟著起哄。
“沈教授,那邊也有位置,我們坐那邊吧。”身邊的兩個女學生不欲卷進混亂場,都想坐到另一邊去,沈君蘭作為教授,看不慣學校裡發生這種事。
“前麵就有位置。”沈君蘭如是說完,率先端著餐盤走了過去,在跟名姝隔一條過道的位置坐下。
沈君蘭一過來,教授氣場鎮人,新生們的議論聲立刻就減弱了,齊揚跟幾個起哄的高年級男生也瞬間收斂,齊揚曾經修過她的課,她教學方式溫和,考核方麵又較嚴厲,齊揚學習上不認真,比較怕她,過幾天還要補考她的課。
“把校園卡還給人家同學。”沈君蘭道,齊揚立刻恭恭敬敬地用雙手將名姝的校園卡交到她手上,跟幾個同夥轉身就跑。
沈君蘭輕輕搖了搖頭,能上好大學的孩子品性未必過關,她又看了一眼周圍,穿著軍訓服的新生趕緊低下頭去吃飯,不敢明目張膽看了。
沈君蘭站起身,走到名姝身邊,名姝低著頭,她看不見名姝的臉,直接伸手將校園卡遞過去,“同學,你的校園卡。”
一滴滾燙的眼淚不偏不倚,落在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