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孟陬可真的要信了他的鬼話了。
在不了解他的人眼裡看來,這番話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但孟陬心裡門兒清,這個阿莫斯分明是個既拆十座廟,又破十樁婚的人。
他的話裡十句有九句信不得,僅剩的一句還得細細斟酌再斟酌。
“不願意。”
孟陬斬釘截鐵,說完之後轉身就往裡麵走。
季榎在下麵徹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一時間慌亂不已。
“孟陬,孟陬,你等等!”,他焦急地一聲接一聲喊著,“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你不是想見你爸媽嗎?我可以幫你達成這個心願,我發誓!”
話,孟陬都聽見了。
可字,她一個都不信了。
“不用了。”,她頭也沒回,再次拒絕跟季榎走。
“你也聽見了,她自願留在這裡作客…啊不,陪伴我,可真是盛情難卻啊。”,阿莫斯笑得合不攏嘴,朝著孟陬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
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
季榎為了帶孟陬離開,也顧不得她願不願意了,直接出了殺招。
“阿莫斯,我這裡也有一人,恐怕你得見一見。”,季榎扭頭看向梅洛,命令道,“帶她過來。”
不一會兒,梅洛從車上押下一個女人,將她推到季榎的身邊。
阿莫斯一眼就認出,那是啟婭。
“索克,你不會以為抓了她,就能跟我交換孟陬吧?”
“很不幸,我的確就是這麼想的。”,季榎篤定的眼神,和抵在啟婭額頭的槍,迫使阿莫斯深思熟慮。
隔著遙遠的距離,阿莫斯看見啟婭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猜出她應該是一大早就去墓園祭拜父母了。
正如孟陬所說,他和啟婭一樣都是被父母割舍過的孩子。
他對啟婭的不同與嗬護,終究也是在變相的為自己不幸的童年找一個安慰罷了。
局勢反轉,拿捏著啟婭的季榎,就如同手握著了不得的把柄一般,自信滿滿。
季榎的槍|口在啟婭的腦門上摁出了一圈血痕。
阿莫斯的眸底久違地露出了心疼的一麵。
他轉頭看了孟陬一眼,隨後下定決心:“好,換。”
他這聲“換”一說出口,孟陬愣住了,季榎愣住了,就連啟婭都愣住了。
但他的交換沒那麼簡單,一定還有附加條件。
“索克,人可以交換,但是你費儘精力裝了一車的武器就不必帶回去了吧?否則我那倉庫和宮殿不是白被燒了?”
季榎早有預料,他來這一遭要是不給阿莫斯留下點好處,隻怕沒這麼容易走掉。
“梅洛,把武器卸下。”
“主人!”
梅洛一再被季榎的讓步刷新三觀,下巴都快磕在地上了,他抬頭看看孟陬,又想起昨天季榎說過的那句:她不過是我的一個線人…
線人,這還能叫線人?就這種重視的程度,說是先人梅洛都敢信。
季榎一個眼神甩過去,再次發令:“卸!”
梅洛隻能聽命,轉身對其他手下大喊了一聲:“卸!”
語氣中,似乎還有些埋怨。
天台上,阿莫斯親眼看著季榎的部下接二連三卸下了車上的所有裝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莫斯親自陪著孟陬下樓,慢慢靠近雙方的界線。
還未等孟陬走到他麵前,季榎就注意到了她的袖筒裡流出滴滴鮮血。
“孟陬,你怎麼樣?”,他眼神關切,想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卻被她一個側身躲開。
“托您洪福,還沒死。”,孟陬神情冷漠,像是陌生人一樣看了他一眼,冷嘲熱諷道。
與此同時,阿莫斯也伸手攔了一把,“哎,彆急呀…”
季榎眉頭一蹙,問道:“你還想怎麼樣?”
“這把餐刀,是她用來刺殺我的,雖然反噬到了她的身上,但還是間接的害死了琳娜夫人。”,阿莫斯這話一語雙關,既暗示了孟陬的傷是她自己造成的,又暗示了這件事得有一個人扛下責任。
為此,他竟然當眾賣起了慘:“我親愛的啟婭為此傷心欲絕,這筆賬不能不算吧?”
季榎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無非就是想再要些好處。
“直說吧,你想要什麼。”
“也沒彆的,我要你用這把刀捅自己三下。”,阿莫斯將刀柄朝向季榎,微笑著遞到他麵前。
“你明知道殺不死我…”
“我當然知道你死不了,但…你會疼啊,尤其是自己捅自己,這痛感應該隻增不減吧?”,阿莫斯挑挑眉,用刀柄點了點季榎的左右兩肩,“這邊一次,這邊…兩次,要用力哦。”
季榎心裡清楚,今天要是不按照他的要求來,隻怕孟陬還得吃點苦頭。
因此,他沒有遲疑,一把奪過了鋒利的尖刀,甚至是直接握在刀刃上直直紮進了自己的左右肩膀。
阿莫斯說的沒錯,自己紮自己確實是疼痛非常,而且恢複期也較長。
被旁人紮一刀,他最多隻是疼個兩三秒,甚至連血都不會流出來。
可這傷是自己造成的,那就不一樣了,這痛感會比彆人刺傷他猛烈十倍不止。
瞬間,季榎的肩頭湧出鮮血,臉色煞白。
孟陬見他痛苦的模樣,忍不住向前一步,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季榎!”
“乾嘛,心疼了?我說過,變態的還在後頭呢。不給他點教訓,他怎麼會知道得罪我的下場有多慘呢?”,在這種情況下,阿莫斯還不忘調侃孟陬一番。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放了她。”,季榎拔出了尖刀扔在地上,發出叮鈴咣啷的聲音。
阿莫斯垂首看了看地上沾血的刀身,伸出手推了孟陬一把。
對麵,季榎也遵守約定,放啟婭回到阿莫斯的身邊。
“好,鬨劇就到這兒吧。”,阿莫斯親手為啟婭解開繩子,接著又讓死侍們撤開,放季榎他們上車離開。
“城主…咱們為什麼不趁此機會拿下索克,這要是放虎歸山,再想引他出來可就難了。”
待季榎他們走遠後,一名死侍湊到阿莫斯身邊小聲問道。
阿莫斯摟了摟懷裡的啟婭,看她驚魂未定的模樣,伸手捏揉著她的耳垂,溫柔地問她繩子捆的疼不疼。
直到啟婭搖頭說沒事,他才冷臉看向那名死侍:“殺他?你說得倒簡單…”
接著,他讓所有死侍都退下。
庭院裡,隻剩他們兩人時,啟婭含情脈脈地抬頭看了看阿莫斯。
說實話,她雖然在心裡賭的是阿莫斯會救她,但是在聽到他說“換”的瞬間,不免有些悸動,那是她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阿莫斯鮮少見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她的眼波流轉,讓人又愛又憐。
“怎麼,沒料到我這麼在意你嗎?”
啟婭在他的懷中點點頭,像是吃醋一般委屈道:“是,我以為您更喜歡菲婭多一點。”
“我不喜歡她,啟婭。”,阿莫斯一向沒什麼耐心,但是在哄她的時候,總能慢下性子。
“今早,是去祭奠你父母和姐姐了?”,他牽著啟婭的手往屋裡走,邊走邊問。
“嗯。”,啟婭點頭。
“怪我嗎?”
阿莫斯問的是琳娜夫人的死,啟婭有沒有怨言。
啟婭一如既往地順從他,否認道:“怎麼會…”
兩人進到屋裡長談,談了很久——很久——。
談到啟婭的頭發鬆散開,阿莫斯的脖子上多出兩顆草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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