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之地 (1 / 2)

支應走年輕的千岩軍,鐘離虛虛握拳咳了一聲,似是心虛氣短。

多稀奇啊,這人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還以為他永遠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模樣呢。

朱櫻裙擺一展旋身進了屋子,涼涼扔下一句:“自己進來找地方坐。”

鐘離幽幽吐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氣到當街亮兵器。要是真把她氣得動手,也不知該老實站著給打多久才算完事兒。

他欲蓋彌彰的左右微瞥,恍然察覺身側空空,這才意識到不會再有誰抱著胳膊閒看自己笑話了。

青年垂下手,緩步邁過門檻進了那家名為“長樂”的茶館。

長樂長樂,活得越久越能體會,世上又有誰能真正長樂未央呢。

“自上次一彆,前後也有數百年未見。知交故友紛紛風流雲散,今日得知你還好好的,我心裡也是極高興。”

那樣貌年輕的人進了鋪子還和從前一樣理直氣壯尋主位坐下。朱櫻懶得和他計較這些,叮叮當當掀開茶碗烹茶待客。

好不好的,禮不可廢。

不多時水沸三巡。

素手執茶帚,拂擊烏金盞。

青粉泛乳堆如雪山,底下透著隱隱綠意,一口抿過初微苦後回甘。

“可是翹英莊今年限量的上好茶粉?”

他放下茶盞,拇指上的扳指與瓷器撞出“叮”的一聲。

女人翹起腳冷哼,也不答他,反而說起旁的。

“我這人生平最煩三件事,活著的不好好活,該死的不好好死,還有就是浪費。”

說完抬眼撇了鐘離一眼,就差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不巧您三樣裡占了兩樣。”

“咳咳。”

青年默默移開視線。

他雖說已經退休,可樹欲靜而風不止。璃月子民自是讓他放心,奈何外憂不已,放不下,怎麼想都放不下。

不遵醫囑的人在麵對醫生時少有還能理直氣壯的,他想了想,找到一個漏洞:“你我並未就此定下契約。”

所以不能怪他說話不算話。

是了,對於魔神來說世間確有難以約束之物。尤其這家夥,打也打不過,說又說不聽,真就蒸不熟煮不爛砸不扁錘不破的頑石一塊。

屋子裡靜了靜,緊接著一陣稀裡嘩啦。往生堂博學多識沉穩可靠的客卿先生被人趕出大門,狼狽間一枚兔毫的曜變盞跟著飛出來,被他伸臂使個巧勁接在掌心。

“滾!一個個的都給我早死早超生去吧!”

女子怒不可遏的吼聲振亮了好幾盞燈,木門無風自閉,鐘離數了三秒,門又開了,朱櫻懨懨的聲音傳出來:“明兒一早我要在這兒看見魈,還有若坨。”

是了,她到底心軟,就像當年突然出現時那樣,赤誠坦蕩的對眾仙伸出援助之手。

“難得你回璃月,魈聽到消息必是會來的。至於若坨,近幾年我將他鎮於南天門下,得空為你領路去拜訪一二便是。”

若坨腦子出問題這件事,隻能中午瞞著她,因為早晚瞞不住。

鐘離索性痛快招認:“磨損加著他身的折磨實難忍受,自你去後他的記憶變得越發模糊,行為也日漸不大受控,所以……”

長樂茶館裡又飛出一物,鐘離再接住,定睛一看,原來是茶壺。

“……今日才剛回來,不想聽一耳朵壞消息。”

朱櫻咬牙切齒:“我上輩子是不是手賤救了壽瘟禍祖,這輩子才倒黴透頂總遇上這種事?”

鐘離苦笑,他是個魔神,不是星神,隻要那份契約存在一天,提瓦特的緯度上他甚至不能輕易離開腳下的星球。

“好消息也是有的。”

青年側頭努力想了個“好”消息出來:“往生堂新客戶大酬賓,第二碑半價,了解一下?”

“……”

茶館裡半晌無聲,鐘離抱著茶壺茶盞轉身疾走。

醫者要打人啦!

*

趁著午前還沒熱到叫人發昏,鶯兒姑娘將熬好的香膏裝瓶收納,錯眼瞧見旁邊鋪子裡的老板“嘩啦”一腳把木門踢開,簷角兩邊高高挑了兩盞燈籠掛上,這就算是開門要做生意了。

這本是茂才公老爺子家的產業,剛好臨著總務司,獨門獨戶位置極佳。打從他們家大小姐與人殉情後老爺子再也無心生意,空了幾十年的宅子也隻得繼續空著,斷斷想不到忽然間就被人賃去做了個門麵鋪子。

再說開門出來的老板,曳地長裙素織紗衣,耳著流蘇明璫卻又白發似雪,發尾隨意斜搭在身前,用了根極鮮亮的正紅絲絛淺淺束住,突出一個瀟灑隨性。

鶯兒打眼一看便知此人必不是普通門戶裡養出來的小家碧玉,臉上手上膚色猶如凝脂,透著冷白,周身裹著藥材淡淡的苦香。春香窯的老板本人就是個製香大師,可是這樣的味道,她也是頭一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