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南」 “‘無惡不作’的三十四”……(1 / 2)

後遺症 文篤 4808 字 9個月前

遊知榆不是沒見過世麵。

但從外婆那裡收到用印著“旺旺”兩個字的紅色編織袋裝著的粉色裙子那天,她還從編織袋裡掏出了一瓶,濕漉漉的、用紅色薄膜塑料袋套起來的玻璃瓶裝橘子汽水。

甜膩的、橘子味的、濕浸浸的海洋味道。

喝了一半,對著太陽的玻璃瓶,竟然還折射出了斑駁的、龐大的光束,將陰沉空蕩的練習室耀得透明又綺麗。

那天。

她把來自大海的橘子汽水喝完,把玻璃瓶留了下來,洗得乾乾淨淨、擦得鋥鋥亮亮,放在練習室裡的窗台上。

每次太陽落下來,就會有燦白日光被折射,偶爾還會有彩虹落到她空蕩孤寂的練習室裡,落到她被磨破的腳底。

每一次踮起腳尖,就像是踩在彩虹上。

這是來自北浦島的世麵,是十一歲已經在學跳舞學美聲被父母嚴格控製體重保護嗓子,所以規避任何飲料和高熱量食物的遊知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來自大海的吸引力。

上麵的標簽寫著“白橘子”三個字,應該是一個很小眾的本地牌子,其他地方都找不到。

後來。

她長大了,嚴格控製她的已經不是父母,而是她自己。這次,坐在來北浦島的巴士上時,她接到經紀人的電話。

經紀人在電話裡的聲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你沒事去這麼偏的地方做什麼?”

她懶洋洋地看著車窗外飄過來的大海,說,

“去喝橘子汽水。”

和二十歲那年,她推著遲來的青春叛逆期和行李箱,坐上開向北浦島的大巴時,給她媽遊麗羽的回答一模一樣。

三十二歲,她再次從北浦島收到一瓶橘子汽水,還附贈一根很浮誇的粉色小美人魚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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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斯南並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偷偷塞到編織袋裡的橘子汽水,真的被遊知榆收到,也不知道玻璃瓶裝的橘子汽水是什麼時候在北浦島風靡起來的。

隻知道。

在一斤豬肉隻要五塊,一大盆蛤蜊隻要兩塊的2002年,兩塊五的橘子汽水,對那會兜裡零花錢存著都打算用來買奧特曼卡片的她來說,是舍不得消費的存在。

第一次喝到橘子汽水,是在春華阿婆家,她穿著粉色的小短裙。後來,她將小粉裙還了回去,也狠著心咬著牙買了瓶橘子汽水,塞到了裡麵,一同還給了春華阿婆。

這是她對橘子汽水印象最深刻的回憶。

眼下,好像又多了一次。

驚訝的眼神在姿態矜貴的女人眼中一劃而過,接著是用濕浸浸的手指接過她手中的玻璃瓶,纖薄的唇輕啟,說了一句謝謝,再接著輕輕張唇,抿住了那根可以稱得上是豔粉色的吸管。

可這樣的顏色出現在女人唇邊毫不突兀。

女人微微低著頭,橘色液體在吸管下顏色又深了一層,順著吸管向上流動,瑩濕了那微張的紅唇,鑽入那或許軟綿得不像話的口腔。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後,女人像隻優雅的慢條斯理的貓兒,舔了舔自己的唇,然後將將水涔涔的玻璃瓶遞送到她麵前。

“還剩下一半。”

她盯著她說,微濕的紅唇、被水沾濕的發和停留在玻璃瓶壁上泛著粉的手指,無一不訴說著隱秘的吸引力。

桑斯南的喉嚨微微動了動,她看著女人手中的那瓶橘子汽水,裡麵剩了一半的橘子汽水輕輕晃動著,在日光下泛著淺金的光。

“愣著乾嘛?”女人無意地舔一下唇角,又輕輕地抬起狹長的眼,稍微湊近了點,問她,“不渴嗎?”

這下,突兀的渴意從桑斯南喉嚨裡竄了上來。

忍不住垂眸,手指快要貼到冰涼的瓶壁,唇也快要觸碰到吸管。

目光卻突然瞄到那根粉吸管上沾著的唇印,很輕微,卻顯眼濃鬱,讓她伸出去的手指倏地縮了回來。

心臟猛然一跳。

於是莫名其妙被粘膩汽水勾住的意識瞬間回籠,她下意識地將自己喉嚨裡的渴意壓下去,下意識地回避,回避這樣對她來說有些“親密”的行為,本能地回避女人身上這種絲毫不賣弄卻醇烈的美。

“不渴。”

極為悶而木的兩個字脫口而出,似是一聲突兀的木魚聲從腦海裡突然冒出來。她沒有等遊知榆作出反應,飛快地轉身從咖啡館裡走了出去。

裝裹著夏日時刻不停歇的汗水,以及被壓下去卻不斷竄上來的渴意,在濕熱的風浪吹拂下,熾熱陽光不要命地灑在柏油路上,一路跟著她到了小巷的石板路裡,她的帆布鞋底踩著發燙的地麵,快速走到了家門口的那棵荔枝樹下。

才敢停下來歇氣。

風一吹,身後的薩摩耶趕上來,在她旁邊呼嚕呼嚕地吐著舌頭。因劇烈運動而加快的心跳緩緩地慢了下來,又一顆荔枝砸下來,砸在她身上。

她愣了一會,打開院子裡被陽光曬了好久的水龍頭,把砸在身上的荔枝洗了個通透。

剝了皮,甜潤的果肉在口腔裡被壓榨成汁液,滑入喉嚨,與從喉嚨中竄出來的渴意不分伯仲。

意猶未儘,她又蹦起來摘,把那一小塊枝椏處摘禿,一連吃了二十幾顆。

才完全把渴意壓下去。

今天天氣真熱,熱到她差點要去喝人家的口水了。幸好沒喝,還是荔枝解渴。

想到這裡,她完全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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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浦島的夏日綿密又潮濕,新開業的咖啡館在這個夏日成了一道清爽又特彆的風景。

咖啡館的老板也是。

她就像是一隻鶴立雞群的貓。雖然這句話裡有三種動物,但代表遊知榆的那隻貓,仍然是這個以捕魚為主要產業的小城裡,最珍稀的一種。

——誠然這個城裡沒幾個人看過音樂劇,也沒幾個人真正見識過《謀害淡魚》裡“人魚公主”在舞台上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