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來放踏板的嗎?乾什麼吃的?不知道直接進去會破壞現場的嗎?”
C市刑偵支隊接手了這個案子。自從發現管這個分區的縣公安局不給力,市長就想好了整改方案:分批撤出相關人員,進行一輪大換血。在此期間,轄區內所有警務由C市刑偵支隊代理負責。
“那個神遊的是誰?你去車上搬踏板回來。”被迫管多一個區且沒有多的工資領的可憐兮兮支隊長嬴岫大聲命令一個在走廊上神遊的隊員。那隊員的靈魂瞬間歸位:“唉‘秀’哥!馬上去!”
這位支隊長剛上任時就被叫(tiao)過(xi)“盈秀”,現在一聽隻帶xiu的叫法就頭大。他佯裝踢一腳那個嘴欠的隊員,沒好氣的趕:“快去快去,彆礙我眼。”隊員笑嘻嘻的的飛下去了。嬴岫想想不夠,朝那人的背影喊:“都說了不許叫哥,要叫老大!”
“唉——是——”回音散開又落下,樓梯上啪嗒啪嗒的聲音也消失了。整個四樓又重歸寂靜。嬴岫準備點燃一支煙在遠離現場的地方抽,本意是想等人搬上偵查踏板再滅掉。奈何夜晚這地方的空氣超常的陰濕,連換打火機都冒不出一朵火花。下午被短暫陽光曬乾的潮氣和水珠在半夜時分又悄悄冒了頭。水珠連片在瓷磚上滑落。等嬴岫從山景中回過神來,走廊和牆角已經積了一些水。
嬴岫回頭看到的就是滿地的水。他輕輕蹙眉,但凡是有一點水遺留在現場都是對偵查的不利。為了儘快搞乾水而不破壞現場的痕跡,他去了樓下,打算找痕檢員要點乾燥劑——
人呢???
與此同時,在後花園的牆邊,黑色衣服的空難得在“執勤”發出了聲音。他失笑道:“看來許久不見,你的觀察力似乎弱了許多。”旁邊矮樹上的小白鳥哇哇鵲鵲叫了一小段,好像想替嬴岫反駁他的觀點,但終究沒能拿出證據,叫了幾聲又作罷了。後院靜默著,風也沒刮出一點聲響。空想逗鳥,鳥卻跑了。他覺得遺憾,站起身來,拍拍手,借著牆翻了出去。
前院的嬴岫滿臉煩躁地撥電話。所有隊員都不知所蹤,這位隊長很生氣。居然沒有人來跟他報告,回去要好好給他們上一課,行使一下“執勤時不允許帶零食”的權利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他明明就待在與大門直線距離不過20米的地方。汽車馬達巨大的轟鳴·隊員們的大呼小叫……他好像都沒有聽見。
他到底在看什麼?
嬴岫思來想去,還是沒有想起他剛才在樓上看見的東西。好像…空氣中有一隻巨大的、看不見的渦輪,吸絞著他的目光,使他不得動彈,五感儘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The number…”暫時沒有人回他的電話。嬴岫放棄了在這時候聯係隊員的想法。他轉身要走回樓上,從其他隊員留下的包裡找點乾燥劑。
遠處又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有人叫住他。“嬴隊!”“老大我們回來了!”水靴踩進濕泥的聲音重疊交錯,越靠越近。嬴岫緊繃了一瞬間的心很快就放鬆下來。他停下上樓的步子,故意裝出一副冷的能凍死人的表情,緩緩扭頭。沒有防備的二人正麵對上嬴隊的僵屍臉,行動果然一滯。雙方臉對臉站了半分鐘,終於年紀小一點的隊員忍不住了,出聲打破了僵局:“…嬴、嬴隊,怎、怎麼了……”短短八個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估計是腦子還僵著,沒凍清醒。但即使聲音再低,那麼近的距離,嬴岫也還是能聽見的,所以他的單邊眉毛隨著聲音變小越挑越高。笑點奇低的小隊員不注意盯著他的眉毛三秒,臉部肌肉終於開始不受控製地扭曲……“噗哈哎呦!”站在一旁的聶岑照頭一拍,小隊員“哈”不下去了。氣氛好了很多。嬴岫的眉也挑不上去了,他沒好氣地問:“你們出去為什麼不給我打報告?”
“嗯?”小隊員覺得離譜,“我們打了報告啊,您還點頭了呢。”
聶岑在旁作證:“是啊,小李還說你點頭的動作像超生反應…不是,條件反射。當時還沒看出來,看來他說對了,還真沒過心,這麼快就忘的一乾二淨。下次記得了,多喊幾遍,免得你耳聾。”
嬴岫:“……”
他招手:“拿著踏板上來,我們先進現場。”
“哦哦”“等下老大我們開個手電就上去。”嬴岫已經先他們一步轉身,聞言沒停腳步。“嗯。”果然,是有什麼東西乾擾了他的心神,否則他怎麼會這麼反常,連個人聲都聽不見。
嗬,終究是不夠警覺。
他快步上樓,三步並作兩步。
樓上的水來去無蹤,隻有殘留下來的一丁點水漬能證明它們存在過。穿過黃白相間的警戒帶,左手邊的第三間教室就是現場。
那裡有一具長眠於此的身體,靜悄悄地等著。
那人蒼白而渾濁的眼球直視著緊閉的眼瞼。即使看不見什麼,即使早就不能看見。但也許他相信過一群素不相識的人來幫他完善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