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黑暗的那頭會有人為他奔走,刑法會為他的靈魂不住怮哭——
嬴岫在旁邊教室的書吧角櫃裡發現了一束散發著濃香的百合花。
那百合花的香味真的很…濃鬱,是那種在花上潑了一桶劣質香水的濃鬱。放它在這裡的人用了點心,專門在花下放了一小塊插花泥。但即便是天天哭窮的嬴隊,此時也有點嫌棄它——原因無他,這香味把他的口罩都熏串味了。他連屍·臭都忍得了,但這種一言難儘的香味絕對不行!
他找來一個大號的物證袋,把百合花連著底下的花泥一起輕輕的塞進去,仔細地封好,放進物證箱裡。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導致他像個紙人杵在走廊上的罪魁禍首就是這束香味獨特的花。
可惡,竟然會被一束不怎麼好聞的花迷成那個樣子,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嬴岫懷著四分無奈,三分忿忿不平,兩分惋惜,一分鬱結和十分無語的複雜心態回到了拋、屍現場——之所以說是拋屍現場,是因為偵查還未開始,現場又沒有明顯的痕跡可以認定其就是第一現場。
其實已經離報案人所講的大致案發時間過去了七八個小時,而平常從市局出發到這個連柏油路都沒修一條的小學校,也就約莫半小時的路程罷了。
換而言之,市局的警力不足,事實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辦案的效率。
不知道這次的大換血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市局都快人才凋零了。
嬴岫在心裡歎息一聲,踏上剛放好的偵查踏板。聶岑和那名小隊員——時安禮從樓下走上來,又帶來了從市局趕來的廉法醫。
廉隅廉法醫挺意外的。以往他出的案子,屍體形態都不怎麼美觀:高腐、碎屍,比比皆是,特彆還有身上長滿屍蠹和蛆的……嘖嘖嘖,讓哪家路人甲看見了,不是被活活熏死就是被惡心死。C市城轄不大,管的人卻不怎麼安分。廉隅就是管這種比較難搞的案子的。
他在來的路上其實聽司機講過一點情況。很稀奇,聽說現場很“空”。
廉隅不知道那種“空”是什麼樣的,他現在隻對他暫時要管的屍體感興趣。
“我應該N年都沒驗過鮮屍了。高腐見多了,對驗新鮮的屍體難免……有些懷念吧。”摩拳擦掌的感覺沒有散去,就像是他知道有一天會與一位老朋友見麵的興奮。
廉隅搖搖頭,無聲地笑了下。
偵查踏板擺成筆直的線條,從門口開始戳向死者旁的過道。
現場看起來太乾淨了,都沒有什麼要繞開的物證。地上空空的,沒有擺上數字牌。擺在一旁的物證箱裡也沒有多少東西,除了嬴岫剛放進去的花以外還沒有添其他的東西。
而看不見的地上,縫隙裡血線蜿蜒。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應該有什麼人捐資擴建過這所‘不成文’的學校,否則過道怎麼會這麼寬。”
嬴岫站在旁邊,眼睛盯著腳尖思考,站得筆直,活像一個被老師罰站的學生,蔫巴著腦袋還在努力思考自己錯哪了。冷不丁聽見廉隅叫時安禮:“小時?小時?你會掰關節嗎?我一個人不好固定,你來幫我一下吧…誒?這怎麼有朵花?……”
嬴岫聞聲抬頭,正好看見了那朵花。他突然像觸電一樣,目光死死盯著那朵花的花瓣。在屍體的臂彎裡放久了,它看起來有點蔫,又有點臟。但並不妨礙嬴岫通過它罕見的橫向輪狀花序和散發熒熒白光的花瓣認出它。
——那是清心,一種極為稀貴,很難養活的花朵,對環境很挑,幾乎隻在高聳入雲的高山山頂上生長。嬴岫也隻在兩種地方見過它:一個是植物圖鑒,另一個…則是一位故友的花田。
那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與誘惑。他好像在恍惚間看見那個人站在這朵染血的清心前,朝他莞爾一笑。曾經那人告訴他清心的花語,此刻又冷冷的浮在心頭。
——清心,故人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