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喔,傲天不可能無緣無故淪落在惡土,更不可能是平白從土裡蹦出來的。
所以他一個人在惡土,是因為——父母拋棄了他?
不,話本說了,他母親指引他去了道宗。母親應該是正常人。
那是父親?話說回來,景澤天他爹是誰?
何清溟極快地思考,須臾間腦補出了一段悲慘的幼年經曆,看向景澤天的眼神逐漸泛著晃晃的水光。他無父無母不太懂,但總感覺是很糟糕的心理陰影。
景澤天他爹肯定乾了什麼極度喪心病狂、天怒人怨的大惡事。景澤天厭惡自己的血脈,那太正常了,誰能忍受自己身上流淌著大惡人的血?
雖然後來證明他想太多了,但何清溟現在就是忍不住,直言:“你走你的道,你的出生不是你的選擇,但你大可選擇今後的人生。”
他那雙眸如燃燒的冰雪,熠熠生輝。
亮得晃眼。
好空泛的一段話,要是換個人說,絕對隻會讓人煩躁,起不到任何效果,但不知道為什麼,從這個人嘴裡說出來,卻顯得格外有份量。
是因為他真誠嗎,還是因為他笨的可愛。
景澤天瞳孔微不可察的顫抖。
這個人……並非有意討好自己,卻總能說出自己想聽的話。偏偏,還沒有自覺。
景澤天斜過視線,籠罩在陰影後,幽暗地注視著那雙雪眸。
你的話語在支持我的人性,然而你的存在卻好像在刺激我的龍性。
他壓下視線,擺出一副麵無表情的神色,“總之,我厭惡惡土那地方,而出來之後,現在厭惡的地方又多了。”
“什麼?”何清溟不解。
景澤天直言道:“人世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更險惡。”
“這……”
關於這點,何清溟無法反駁。
下界道宗確實給景澤天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多次喪命,這麼想太正常了。但是,身為道宗首座,何清溟不希望景澤天敵視道宗。他想了想,準備找機會講道宗的好話。
又聊了幾句,差不多探查完這塊區域之後,他們決定繼續前進,朝龍巢深處走。
這裡雖是地下洞窟,但行路的通道極寬廣,景澤天解釋是因為龍身很粗,它們要讓自身通過,自然要空間更大。
兩人邊走邊交談。景澤天好像對龍巢很了解,走進來絲毫不陌生,介紹起來更是好像……如數家珍。
“它們難道不會縮下身體嗎?”
何清溟看了眼周圍,隻覺龍巢造起來太不容易了。
“它們就是那樣,絕不會委屈自己,不懂克製,沒有節製。”
“哦,也就是它們不懂節約,生活作風鋪張浪費?”
景澤天不動聲色地看了何清溟一眼,好像覺得他說的不太對,但沒有否定,而是繼續道。
“龍巢是龍性的外化,它們尤其喜歡打造龍巢外圍,為了討好愛侶,打造的一切都會符合愛侶的喜好,人類宮殿有的東西龍巢都會有,人類宮殿沒有的東西,龍巢也會有。”
“從古至今都是這習性,到現在都沒變,貪欲幾乎是刻在它們血統裡的。”
“但它們是為愛侶打造的吧?不全是為了滿足它們自身吧,聽你說的話。”
何清溟認真分析。
景澤天腳步一頓,微妙地側過視線。
“怎麼了?難道不是嗎。”
“不是。”
少年麵目疏冷,沉聲道:“它們的貪欲,在於它們的愛侶。”
“它們精心打造龍巢,以及其他任何所做之事,都是因為它們對於愛侶的貪婪,它們想讓對方愛它們,龍巢是它們為愛侶打造的囚牢。”
何清溟從未聽過這種說法,眼神透著震驚,難以置信。感覺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所以也就是說,龍族的求愛方式很驚人?”
“你聽到這裡,覺得隻是驚人而已嗎。”
話音落空,四周安靜,少年垂眸,眼神好似有些複雜。
從始至終,他談論龍族的態度都帶著一種排斥。
“那再加上……執著?”
何清溟試圖理解對方所說的東西。
但是,這對他來說多少有點超標了,在他看來,龍好像隻是想愛對方而已吧?
“貪圖對方,愛戀對方,有什麼問題嗎?”貪欲和愛欲,會矛盾嗎?
“……”
景澤天瞳孔微顫,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無言之中,兩人繼續前進。
快到下一個亮光處了,何清溟眼睛發亮,下意識加快腳步,卻突然被身後人抓住了手腕。
光影切割,輪廓分明,少年借陰影藏住他駭人的豎瞳,忍不住問出了心裡最想知道的問題。
“那你……敢做龍族的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