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後,鬆田陣平就感覺有一股氣堵在胸口憋得慌。他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讓步,職業的特殊性注定了他將會一直與危險同行,他可以在很多事上給明日香弦鳴承諾,唯獨這件事不行。
但上次見到她,她的身體狀況顯然不佳,鬆田陣平有些擔憂。
有很多時候爭執的雙方其實都沒錯,最後無非是誰退一步,誰又被偏袒幾分。
鬆田陣平的憂心與自尊心互相僵持,等到他終於決定放下臉麵去好好道歉時,卻得到了明日香弦鳴外出辦事的消息。
“你說她去哪?”
萩原研二無奈又重複了一遍,“美國。”
卷發青年的手搭在額頭上。
離他們不歡而散到現在,時間間隔不久,明日香弦鳴因為厭棄了他而故意躲避是不現實的,那就隻能是她碰巧要出差,並且碰巧趕上了這個時候。
鬆田陣平很快沉下心,“沒事,我有的是耐心等她回來……她為什麼出差?”
“說是之前工作室研發的腦機接口技術和美國的IT企業簽訂合作合同,本來四年前就在提了,隻不過那邊現在才把人工智能做出來。”
鬆田陣平回過味來,“她怎麼什麼都告訴你?”
幼馴染淺紫色的下垂眼滿是無辜,“畢竟和小弦鳴差點吵起來的是你不是我。”
研二表現可好了,活該被獎勵。
被自己的冤種幼馴染噎了一下,鬆田陣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良久又回過身戳了戳對方的背。
“……道歉需要準備禮物嗎?”
鬆田陣平沒什麼道歉經驗,一來他很少出錯,二來他熟悉並認可的人不多,能讓他心甘情願去細致維護的感情也不多。
萩原研二沒忍住捧腹大笑,得到了卷發幼馴染的怒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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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四年的研發,明日香弦鳴工作室的腦機接口技術已經從最開始的手術植入芯片轉變為頭皮外接電刺激,這種無創的手段免去了感染與疼痛,更容易被大眾接受。
不過對方研究出的人工智能諾亞方舟卻讓她心中駭然,在這個觸屏剛剛推出,大眾普遍使用翻蓋機,連語音助手都沒有的時代,出現了一個情感高度仿真人類的可成長性人工智能。
這其中的斷代太過嚴重,前世親眼見證人工智能跌跌撞撞的進步過程的明日香弦鳴感覺世界都魔幻起來,就像一個孩子剛出生就熟練掌握了八門外語。
作為合作方,她見到了那位研發者,年僅九歲的麻省理工畢業生,澤田弘樹。
這位天才少年的身高才剛剛夠到她的腰,帶著程序員慣有的靦腆沉默,身形瘦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明日香弦鳴的思緒在【這是童工】和【能者多勞】之間來回橫跳,最終還是蹲下身,讓自己與弘樹保持同一水平,與這位了不得的天才交談起來。
雖然不是同一方向,但黑客明日香弦鳴對程序代碼不算陌生,經曆過人工智能繁盛時期的她偶爾說一句,卻總讓弘樹眼前一亮。
“其實諾亞方舟它還沒有徹底完成,我大概還需要半年時間。”
小少年在談及自己的領域時,眼中閃著光,沉默靦腆的外殼被卸下,有些興奮地訴說著自己的觀點。
難以想象這樣小的孩子,會在虛擬世界擁有如此宏大的構想,但他交談時的一些小動作又確確實實透出一股孩子氣,讓明日香弦鳴在感歎英雄出少年的同時不由莞爾。
一旁鷹鉤鼻男人的目光讓明日香弦鳴很不舒服,她抱歉地打斷了弘樹的敘述,看向IT企業的董事長托馬斯·辛德勒。
“辛德勒先生,能借我們一間會議室嗎?還有……我們的談話不會涉及貴公司機密,保鏢就不必了吧?”
明日香弦鳴綠眸掃視著房間內兩個黑衣保鏢,她知道門口還守著兩個,通風口裡放了針孔攝像機和收音器。
收養人先生對他的養子有著過分的掌控欲。這讓澤田弘樹生活在管控下,沒有隱私與自由可言,同時親身父母都不在他身邊,長此以往必定會讓這孩子心理敏感困於孤獨。
時間與經曆所沉澱的經驗是天賦不能取代的,心理的成熟也不能被隨意增速。即使十歲的他再天才,也不能做到十歲的偽小孩明日香弦鳴那樣,麵不改色將罪惡滿盈的戀/童/癖一點點逼到崩潰邊緣,設下心理暗示讓對方在看守所裡自殺。
不論辛德勒是如何作出關心養子的模樣,說著“弘樹也需要有一些大人朋友”,配合地將他們留在一間會議室獨自相處。明日香弦鳴一進門就從空調後、桌子下、椅背夾層摸出幾個竊聽器隨手捏碎。
“可算安靜了。”
她混不吝地直接坐上會議桌,還拍拍自己身邊,示意弘樹跟著一起坐上來。
會議桌對少年來說還是高了點,明日香弦鳴看不過去他猶猶豫豫,直接穿過對方腋下把他拎到了桌上。澤田弘樹嚇了一跳,坐到冷硬的桌麵上時還有點懵。
“Hiro…ki Sawada(澤田弘樹),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我可以直接叫你弘樹嗎?”
【這也是個hiro,難道叫hiro的會自帶童年不幸buff嗎?】
腦子裡想著沒品笑話,表麵上明日香弦鳴親昵地薅了把天才的頭。
從幼年到現在,她也算積累了不少和小朋友相處的經驗,不管是看起來很熊實際上很熊的鬆田陣平,還是看起來很乖實際上也很熊的萩原研二,她都能應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