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不起來是第幾次的時候,阪田銀時突然間問我了,為什麼我的店名要叫這個。
彼時我休沐,和他並肩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我咬著大福的麵皮,抬頭看了一眼招牌:“因為我名字是這個啊。”
阪田銀時沉默了,過了一會才不可置信地說道:“老、老板娘你原來叫這個——”
對,認識了至少有兩個年頭了吧,阪田銀時才知道我的名字。
可能是【老板娘】的稱呼深入人心,或者又是街坊鄰裡總是管我叫【莓屋老板娘】,很多人都忘了我叫“莓”(ベリー)。
對,和草莓的讀音不一樣。
模仿著名畫呐喊的阪田銀時估計是想起來了某些他在我麵前大喊著【我永遠喜歡草莓牛奶】【我愛草莓一輩子】之類的話,我想他應該是誤會我名字的讀音。我倒是沒怎麼在意,取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草莓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的水果。
阪田銀時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第一次吃就是昂貴的、的...”他像是突然間吐不出那個詞一樣,囫圇吞棗般帶過了,“你這人也太好命了吧!”
“好命嗎...”我抬頭看著火燒雲的天空,“大概吧。”
如果真的足夠幸運就好了。我第一次吃到的草莓難吃得要死,酸得我胃液都在翻湧。那是掉在泥地裡麵的遺留物,被路過的、饑腸轆轆好像野狗一樣的我找到了,隻是我沒想到滿懷希望吃下去的豔果酸得我懷疑人生。
可是沒有辦法,如果我不吃的話就得死了,死之前想著,啊、居然隻能吃到這種東西,太不甘心了,所以我活下來了,
知道這東西叫草莓之後,我決定用【莓】來稱呼自己,今天開始我就是惹人討厭的、酸溜溜的草莓,就算是隻能被野狗從地裡麵刨出也要活下去。
“我說、銀時。”我在遞給他草莓大福的時候突然間停止了動作,阪田銀時不解地和我對上了視線。
大福被我捏得有些變形,阪田銀時急躁地接過大快朵頤,我慢吞吞地將話說完:“我突然間想起來,我是不是好像到了能叫你名字的時候了。”
他無所謂地點頭,又後知後覺地被嗆到,一代絕世卷毛差點死在我店門口。
“怎麼突然間——!”他灌了一大口水,被嗆得滿臉通紅,說話都支支吾吾,“就、就...這還問我?!”
“哦,是不行嗎。”我捏著下巴思考道,“那好吧,銀時先生。”
他扭捏的樣子看得我有些煩,我撓了撓臉頰,試探性地問:“阪田先生?”
他冷靜下來了,鬱悶地拖著長音問:“老板娘——你是想了新的折磨我的方式嗎?”
我哼笑:“行吧,不記路的流浪貓先生。”
“...我又不是不記得回去的路。”
“最好是這樣。可不要讓新八和神樂擔心了,畢竟我接下來沒有時間投喂你了。”
他動作一頓:“...什麼情況。”
我站起來伸了懶腰,目送夕陽的餘輝。
我說我要離開了。
我要去找新的貨源供應商,還想去學習新的甜品製作技術,想去山裡一趟,還想去京都。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始終沒有聽見他有什麼反應、或是叫我帶手信,直到我轉身疑惑地看向他時,夕陽的餘輝落在他的臉上,他安靜地看向我,眼睛像是泡在酒裡麵的紅色玻璃彈珠一樣,把夕陽的光蕩開。
“哦好。”他漫不經心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
我笑了,忍不住想逗他一下:“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他一瞬間仿佛有很多要說的話,我腦海中更是閃過了很久以前,我拜托他讓他給我找個能回去的地方時的場景。他最後什麼煽情的話都沒說,也沒有哄著我,隻是說,既然如此,他是不是能把店裡剩下的東西都吃光了。
太陽已經落山了。餘輝在他的臉上消散,卻留下了一片薄紅,我站定在他身前,身體微微前傾。發光招牌自動亮起了燈光,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
吐息裡似乎還帶著草莓大福的氣味,他的是,我的也是。
“不要岔開話題,萬事屋旦那。”我恢複了對他一貫的稱呼,“你想我回來嗎?”
流浪貓瞪大了雙眼,他沒有想到一向秉承著放養心態的好心人也會有想要執著的時候。進退維穀的時刻,是熟悉的女孩聲音救了他。
“闊拉銀醬——!!你又去獨占老板娘的甜品!!”神樂遠遠大喊著衝過來,“混蛋中年卷毛你這個月的工資又沒有發啊啊!!啊!莓莓!今天有剩菜嗎!拜托了拜托了~~!!”
“什、什麼剩菜啊哈哈今天沒有!!”阪田銀時像是找到了逃脫的借口一樣彈飛,他不僅接住了像炮彈一樣飛過來的神樂,還把她轉了個方向,推著她往回走。
“走吧走啊老板娘要趕人了趕人了!快跑快跑找時光機!”
...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流浪貓。
孤零零留在長椅上的最後一個大福落進了我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