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逃跑可恥但卻有用。在歌舞伎町沉浮多年的萬事屋老板是個有眼力見的人,不會自討沒趣。
我本該感到慶幸的,卻沒發現自己有多快樂。日子一天天過,新老顧客重新出現在我的店門口,兩個大胃王的小孩也是。
用身體詮釋著黑白漫畫的主人公卻沒再出現在我的門口,或許流浪貓不會再迷路了吧,已經找到回家的路了。
這分明是我期望的事情,我怎麼還會有些失落呢?我是不是也應該放棄等一隻不願意回家的流浪貓了?
“你說呢?小家夥。”我摸著卷毛貓的腦袋,它毛發的手感讓我感覺有點熟悉,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真奇怪啊,怎麼會有貓的毛這麼卷,它是有德文的血統嗎?要是真的話,這可是我見過長得最潦草的德文了。
喝著牛奶的貓咪發出了不滿的叫聲,好像是聽懂了我在說什麼一樣。哎呀,貓咪也會在意自己的皮毛嗎?我以為隻有某個煩人的天然卷才這樣。
這下它拿屁股對著我了,記仇的模樣倒是比某人要坦率得多。我收起了想要捉弄他的心思,歪歪扭扭地往門口長椅倒去。
雖然已經恢複了不少,但一個人應對還是有些力不從心啊。或許應該少放店員幾天假的。
這隻卷毛貓已經過來蹭吃好幾天了,原本準備給芳一留的食物全落進了它的肚子裡。
說起芳一,邊錘著腿邊發呆的我想起了和阪田銀時的對話。
*
人少的時候我偶爾會坐在外麵長椅上曬太陽,路過的阪田銀時吐槽我怎麼跟上了年紀的老貓一樣,我忍不住提醒他,他應該大了我好幾歲,要論健康程度,高血糖的他也是先入土。
他被我直白的話哽住,痛心疾首說我沒禮貌,不尊老愛幼,趕緊上貢來安慰他幼小的心靈。
“我店裡麵的草莓牛奶不全是你的。”我無奈道,“說好去醫院測三高,你明明也答應神樂他們了,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呢?”
摳鼻的阪田銀時漫不經心口花花:“哎呀,比起給黑心醫院打錢,那還是把錢交給甜品店老板娘比較好吧。”
你倒是先把欠款還了啊。
“唉...我要是哪天破產了交不起房租該怎麼辦啊...”
“嘖嘖嘖,小事,小事。”
“那確實是阪田老板比較有經驗。”
“...我說啊。”
被我嗆了一嘴的阪田銀時沒有接著我的話題說,而是問起了彆的。
“你...怎麼老是叫我萬事屋老板啊?阿銀倒不是不喜歡彆人尊敬我啊?!就!就是你之前不還是有、有問我能不能...”
他含糊帶過:“怎麼現在不叫了呢。”
“...因為你也這樣叫我啊。”
我眯起眼,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等哪天你能好好叫出我的名字再說吧,沒文化的旦那。”
就算是著急也不該在那種時候大喊“いちご”而是“ベリー”吧!
“...切,還是小鬼嗎,這麼在意這個。”
你到底在罵誰啊喂。
後續是他問我一直坐在這裡該不會是要等人吧?在等誰。
“在等芳一來找我。”
我拎著一瓶牛奶搖晃道,阪田銀時不說話了,杵在我麵前像是一堵牆,坐在椅子上,我不解地抬頭,隻看到他表情扭曲,看我好像在看出軌的妻子。
?為什麼要這麼看我?
“謔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一點也不著急走了,一屁股坐在我的隔壁翹起二郎腿,“隻是沒想到對方不領情啊,你都坐在這多久了還不來。”
“沒關係,我習慣等了。畢竟芳一很受歡迎,估計來之前要去彆的店吧。”
“哈?!先去彆人的店???“阪田銀時滿臉不可置信、恨鐵不成鋼道,”那你還等他?!”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流浪貓吃百家飯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有什麼問題嗎...?”“當然有問題啊!老板娘你是被什麼吸了腦髓嗎居然在門口等一個放浪形骸花花公子找了好幾家不知道打了多少[消音]之後才來找你嗎?!你居然還給他準備牛奶!“
阪田銀時尖叫道:”那可是阿銀的牛奶!!”
“...可是,旦那。”我在他逼近的身影下縮了縮脖子,舉手投降,“這不是草莓味的...呃、呃彆生氣?我是說貓咪不能喝草莓牛奶的所以這個不是你的那個——”
“就算是貓也不——!!”
“...等等。”阪田銀時的表情僵住,“你是說,貓?”
“你不知道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我以為你知道芳一是這片最有名的貓老大...萬事屋不應該什麼都知道嗎?”
“........咳咳。”
他正襟危坐,語重心長好為人師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萬事屋也不知什麼都知道的。”他說道。
*
“結果到現在沒機會了啊。”
卷毛貓跳上了長椅,矜持地走到我膝蓋上躺下。
我悶笑著去順它的毛:“該叫你什麼名字好呢?芳一最近也沒怎麼來啦,是已經厭倦我這裡最普通的貓糧了嗎?”
“喵。”
“最近沒什麼錢買貴的糧啊...老大大概被其他人養叼了吧,確實會有這樣的情況吧,比起廉價的貓糧,還是昂貴的凍乾要好一點。”
“喵。”
“不行哦,隻有普通的牛奶哦。草莓牛奶貓咪是不能喝的,糖分過多了。”
“喵!”
“已經很晚了呢,你不回家嗎?”
“喵。”
“你怎麼比想象中的還要親人...這可不太好,親人的貓可不適合流浪啊...”
“喵~”
“...選擇我真的好嗎?”我撫摸著它後背的皮毛,它用一雙我熟悉顏色的貓瞳盯著我,好似在翹首以待我將話說完。
“我可能會寄托過於沉重的希望在你身上也說不定...會變得纏人也說不定。”
它那雙沒精神的眼睛好像在說【多大點事呢】,大約是我看錯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可以——”
“喵喵喵喵!!”
一陣淒厲的貓叫聲嚇我一大跳,抬頭一看許久不見的芳一帶著一隻黑貓和一隻黑猩猩奔跑在路上。
黑、黑猩猩?!
欸?!
我不禁低頭對著卷毛貓喃喃道:“為什麼街頭會有黑猩猩...”
它憋屈的死魚眼仿佛在大喊【我也不知道!】,遠處的奇異動物組合又發出了某些叫聲,越跑越遠,它的心似乎也跟著它們跑向了遠方,尾巴在不安地搖晃著。
我明白了。
“去吧。”我揉了揉它的耳朵,“去找你的朋友們,然後回家吧。”
然後下次再來吧,我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