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沾滿了灰,吃不了了。
她心疼,可也沒辦法。
許希到教室時,發現陳致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他從頭到尾,表現得都不像一個好學生,既不積極回答問題,也不專心致誌聽課——昨天老師還點了他。
也可能是她的偏見,總覺得有錢家庭的孩子,並不需要一心撲入學海,以苦作舟的,通常是她這般人。
但他竟然來得這麼早。
陳致今天穿了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拉鏈隻拉到鎖骨處,衣領敞著,看著肆意隨性。
他也沒在學習,手指夾著尺子轉悠,神情倦懶,意興闌珊的。一個男生坐在許希的位置上,扭著身,和他說話。
那是他們班的班長,楊靖宇。
走近了,聽見他在說:“……希望你能被許希同學的刻苦學習精神所感染,勤奮學習。”
陳致眼皮也不抬,“老師叫你來說的嗎?”
“袁老師是叫我照顧新同學。”楊靖宇說,“不過上麵的話,是我本人的肺腑之言。”
他看見許希,立即站起來,“不好意思,坐了下你的位置。”
她微笑著擺擺手,示意沒關係。
楊靖宇低聲跟她說:“他之前在昂立成績很差,袁老師希望你作為前桌,帶動一下,不要拉低我們班平均水平。”
怎麼帶?
許希想不明白,他已經走了。
這時,陳致拿著尺子,點了點桌麵,“我聽見了。”
她回神,說:“你,你想學就,就學,不用聽,聽他的。”
陳致忽然問:“你是很怕我嗎?”
他的目光攫住她,眼底有攝人的光,無端地叫人心底一顫。
明明他坐,她站,氣勢上,她該更占優勢才是。
許希愣了下,誠實地搖頭,“沒,沒有啊。”
她一副乖乖女做派,聽老師話,聽同學話,看著就不像會撒謊的樣子。
“那你跟我說話,為什麼總結巴?”他笑了聲,模仿她的語氣,“不,不是嗎?”
話音才落,許希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她立在原地,手攥緊,唇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隨即抿緊,半晌,彆過臉去,不作聲。
陳致無法確定她是不是生氣了。
禁不起玩笑話嗎?
他臉上的笑意也淡下來,眼睫半垂,看她拿出書開始“讀”——用眼睛讀,而非嘴巴。
一點聲也沒有。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啞巴。
下課後,袁老師把陳致叫去辦公室,給了他一遝空白試卷,“上個月的月考試卷,你拿去寫寫。”
“好。”
袁老師見他杵著,奇怪道:“還有什麼事嗎?”
他默了默,到底沒問許希的事。
“沒事了,謝謝老師。”
好巧不巧,一出辦公室,便迎麵遇上許希。
她懷裡抱著一本數學習題,低著腦袋,朝這邊走來,沒注意到陳致。
他想起,昨天校門口見她也是如此。
像害怕遇到誰似的。
陳致站在那兒,秋風吹來,微微掀動她的鬢發。
又覺得,風要吹走的是她。那麼薄的一片,落葉一樣。枯黃的,不鮮豔,失去了生命力一般。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他之前見過她脆弱不堪的樣子。
陳致個子高,堵住路,許希便不可能不抬頭了。
他說:“你找數學老師嗎?他不在辦公室。”
許希沒吭聲。
既然老師不在,她就轉身回教室了。
她感覺得到,陳致走在她的後麵。存在感太強,她無法忽視。除了他本身,還有一路上同學的目光。自然是看他,這個長相優越的新同學。
對於課業壓力大的高中生來說,課餘時間看到的帥哥,比平時更勝一籌。
但許希也隻能刻意忽略。
不然她覺得跟他說話,就是自取其辱。
兩人一前一後從教室後門進去。
秦伊翻著書包,沒翻出東西,問許希:“你有那個嗎?”
這是女生間的暗號,代指衛生巾。
雖然有掩耳盜鈴的嫌疑。
她搖頭。
秦伊“嘖”出了聲,因為著急,便立馬去問其他人了。
問到後,特務碰頭似的,鬼鬼祟祟藏進口袋,小跑去廁所。
陳致搞不懂,秦伊對她態度那麼差,她為什麼不生氣。還是說男女生在她那兒,有差彆待遇。
大課間有課間操,許希正要站起,頭一陣暈,身體打了個晃,她扶桌子站穩,另一隻手捂住肚子。
秦伊沒注意,和其他同學手挽手走了。
或者說,整個班趕著去操場,沒人注意到她。
唯獨陳致。
他輕拍了下她的肩,問:“你怎麼了?”
許希正欲開口,回憶起早自習時,他模仿她的結巴,又抿住唇,隻是輕搖了下頭。
她自己知道,吃得太少,有些低血糖。
不打緊的,撐到飯點就好。
陳致兩手揣在外套口袋裡,跟著她,“你這樣還能跑操嗎?”
她不言。
他鍥而不舍,追問:“我哪裡惹到你了?”
許希終於忍不住,回頭,嗓門都大了些,衝著他喊:“你彆跟我!”
這不說話挺流暢的麼。
可當他看向她的眼睛,竟發現她眼眶裡蘊著淚,要落不落,像清晨草葉尖的露水,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紅。
陳致一怔,她已經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