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陳致的形象,標配應該是學霸人設才對,但他沒缺考,每科都差得平均,確屬倒數前三。
差一點就墊底了。
不過看他本人,倒是神色自若。
要麼是刻意壓分,要麼是習以為常。
大家對他仍有濾鏡,以為他有何隱情,所以隱藏真實實力。
楊靖宇最近跟他走得近,打聽道:“你是不是考試的時候精力不好,睡過去了?”
陳致很坦然:“沒有,就是不會寫。”
“……”
楊靖宇很痛心:“你坐在許希後麵,怎麼能差成這樣呢?”
陳致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一顆彈力球,彈起又落下,他接得輕輕鬆鬆。
“她成績一直很好麼。”
“還行,一般在十名左右徘徊,不過她算是我們班最努力的了,學習特彆紮實。”
努力這一點,陳致倒是看得很清楚。
即使是三中重點班,學習氛圍並未那麼緊繃。下課大家會聊天,看課外書,去走廊吹風,甚至上課也有打瞌睡的。
許希不。
她有非常規律且嚴格的行動軌跡,除了上廁所、去辦公室,她下課永遠坐在位置上寫題。
上課她也不會走神發呆,她準備了一小瓶風油精,實在精神疲憊,就打開聞聞。隻是從不主動舉手回答問題。現在陳致能猜到原因了。
而且,她從不拖欠作業,認真做了筆記、錯題集。
任何人都看得見她的努力。
但其中一部分,背地裡嚼著什麼舌根,就不得而知了。
楊靖宇又感歎:“前幾名一般都在補課,不像許希全靠自學,挺佩服她的。”
補課是大部分普通人提高成績的途徑。
那些年,補課機構開遍陽溪,重點高中名師開班,班裡有幾個老師也帶了學生周末補習。經濟條件好一點的,請一對一家庭輔導。
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許希剛從外麵回來。她臉上猶帶著淡淡的,凱旋般的喜悅,但一落座,又迅速收起笑,繼續學。
如果她真是戰士,那大概是浴血奮戰,絕不投降的死士。
筆是她唯一可以借助的劍。
楊靖宇拍拍陳致的肩,“就說叫你向她學習了。”
陳致拍開他的手,“婆婆媽媽。”
上課時,袁老師提了一句,期中排名出來了,開完家長會,就要調換座位了。
課後,陳致跟去辦公室。
他表情平靜地起身,步調散漫隨性,他們又困惑了,他到底是不是被請去“喝茶”的。
袁老師往保溫杯中丟了幾顆枸杞,去飲水機處接熱水,一邊問:“明天你父母能來嗎?”
“來不了。”
“你有其他長輩能出席的嗎?”
“沒有。”
斬釘截鐵的語氣令人容易錯以為,他才是領導。
陳致轉來前,袁老師大致了解過他在校情況、家庭背景,知道他性子有些乖戾,但品格不算壞,加上有人打點過,故而收了他。
富家子弟麼,收進來容易有麻煩,但不得不收。
現在就麵臨一樁棘手的麻煩。
“要不然,等他們有空,來學校找我一趟吧。有些話得當麵談。”
陳致依然不配合:“他們不會來的。”
袁老師麵露難色,“學習不單單是學生的事,家長……”
“老師,”陳致打斷他,“他們不在乎我學得好不好,壞不壞,不給他們惹事就夠了。”
袁老師語塞。
他從教近二十年,教過的學生不計其數,不是沒見過對孩子不管不顧的家長,但頭回見孩子也這麼若無其事。
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聽這麼一句,瞟來一眼,眼中的深意是:老袁,難搞哦。
他苦惱地撓了撓有些禿頂的腦袋,這是多年當班主任熬出來的“成果”。
正待他思考對策時,陳致再次開口:“老師,下次換位置,我想和許希同學做同桌。”
“許希?”袁老師略略驚訝,“雖然我不反對男女混坐,但你確定?”
陳致頷首,“她學習很專注,我想向她學習。”
他表情誠懇,袁老師略感欣慰,“行,你叫她來一下,我正好有其他事跟她說。”
輪到許希站在老師麵前,姿態同陳致迥然不同。
她兩手垂落,貼著褲子縫線處,頭微低,乖巧溫馴的樣子。
所有科任老師對她的一致評價是:聽話懂事,勤奮努力,但太內向。
然而當班主任的,拿這樣的學生也頭疼。
“先問你,陳致想和你坐,你同意嗎?”
許希聞言抬頭,“他自己說,說的?”
“對。如果你不同意,我再和他說。”
除了唐黎,第一次有人主動提和她當同桌。
她蜷了蜷手指,半晌,輕點了下頭。
“我主要找你來,是問你競賽的事。你應該知道,我們學校每年有幾個往市裡推介參賽的名額,你數學一貫很穩,你有沒有想法?”
競賽拿金獎可以保送全國頂尖大學。
於她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好比跋涉數日的人,驟然看見了通往舒適大床的路。
但,許希說:“沒,沒有。”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不考慮嗎?”
“嗯。”
她語氣篤定,似怕他再問,又似怕自己反悔。
話儘於此,袁老師無法勉強,便擺擺手,放她回去。
許希回教室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拖遝。
夢寐以求的大學,她何嘗不想拚一把,無論成功與否。
可她沒有嘗試的資本。
天上掉的不是免費的餡餅,是把人砸清醒的冰雹。
培訓要一大筆錢,申請到的助學金金額不高,頂不了事。找叔叔叔母要,他們也不可能給。
就連回家請叔母替她開家長會,她都是唯唯諾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