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靖宇的角度來看陳致,會覺得,他這人有點傲。
不管以哪方麵的條件來說,他在同齡人裡,都算得上天之驕子,自然有“傲”的資本。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
他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換種說法就是,他沒有青眼相待過誰。
不是傲得以為自己是稀世美玉,不屑與他們這類青瓦石礫為伍,單純隻是,獨自為營。
大家私下裡討論過,陳致會喜歡哪樣的女生,不外乎會堆砌一些誇張、完美的詞彙,漂亮、聰明、能歌善舞……
枯燥的高中學習,八卦是難得能消遣的事。庸俗也好,高雅也罷,猜了個遍。
沒人猜到許希頭上去。
她雖不算醜,但不經打理的秀氣長相,也成了“普通”“平庸”。
家庭那些,更不用提了。
有時候,一個缺點會遮掩許多個優點。
她的結巴,容易讓他們忘記,或是刻意忽略,她本身是個很好的女生。
楊靖宇當時停在那兒,思忖兩秒,計算著,“陳致喜歡許希”這件事的概率大小。
至少,單論他們是同桌這點,也不會是0%。
看來,他買的那袋子東西,特意提前趕到占座位,都是為許希。
可能性直接飆到50%。
他決定退回去,把那兩個被占的,頂好的觀看位置騰出來。
後方。
許希推了推陳致的胳膊,“要,要開始了,去看節目。”
他興致缺缺,身體向後靠,手揣在兜裡,隨意地看著台上。
他們的位置離得太遠,完全看不清人臉,不過是看個熱鬨氣氛,聽個響。
第二個是歌舞類的節目。
是秦伊和幾個外班的女孩子湊成的。
口袋裡的手握著暖寶寶,手心微微出了汗,她的心思逐漸飄遠。
小時候過年,家裡來親戚,南方冬天沒暖氣,大家圍著取暖爐聊天,桌上擺著瓜果、零食,電視裡是重播的春晚。
爸媽叫她展示從學校學的花樣,她一點不怕羞,翹著蘭花指,邊扭邊唱。怪模怪樣的,逗得他們笑個不停。
那時確實很小,有爸媽寵著,生活無憂。
現在她哪還敢。
台上的節目,燈紅衣綠,繽紛奪目,可許希也看不進去。
旁邊的蔡心怡像是終於憋不住了,輕輕碰了下許希,說:“你可以陪我去下廁所嗎?那邊有點黑。”
最近的廁所在體育館,樹多葉茂,燈光不太照得進,是挺黑的。:
許希知會陳致一聲,和蔡心怡一起離席。
操場的音樂聲隱隱傳來,愈發襯得這條路黑暗、陰森。
蔡心怡忽然開口:“你和陳致關係很好嗎?”
許希反應過來,說:“還,還可以吧。”
“我其實……挺羨慕你的。”蔡心怡微低著頭,“老師喜歡你,你成績也好,連陳致也愛和你玩。你比我強多了。”
許希驚異不已。
居然有人因為這些羨慕她?
“可,可是,我說話結,結巴。”
“之前分座位,我想和你做同桌,但是被搶先了。下學期換位置,我能跟你坐嗎?”
許希不知道怎麼回答。
比起長輩、異性的讚賞,不熟悉的同齡女生的認可,似乎更令人感動。
“嗯……我,我說不好。”
蔡心怡笑笑,“沒關係,坐你前麵也可以。”
體育館到了,裡麵有感應燈。
蔡心怡問:“你上嗎?”
許希搖頭,“我幫你守,守在門口吧。”
她便自己進去了。
許希站在體育館外,攏了攏外套,好冷。
風一陣陣地吹著,月亮被雲遮住大半,光色暗淡,照得樹影朦朧不清,瑟瑟晃動著。
她忽地看見小路儘頭處一道身影,臉部一片黑,心裡“咯噔”一下。
雖然理智告訴她,那是人,但忍不住腦補一些恐怖畫麵,自己嚇到自己。
害死貓的好奇心驅使下,她慢慢走近,發現那人站著不動,因為有另一個人追上了他。
恰巧,到了下個節目搬道具上台的時候,周圍一片安靜。
許希隱約聽見說話聲,是秦伊和陳致。
再走近一點,聲音便清晰了。
秦伊仍舊穿著舞台服,帶著亮片的魚尾裙,抹胸款,露出肩膀,下部分裙擺是薄紗材質,長得曳地。
美則美矣,卻毫不保暖,她也沒披外套,看著就替她冷。
“……剛剛我下台,就看見你往這邊來。正好,我有話想跟你說。”
“你說就是。”
言下之意是,不用拐彎抹角。
陳致語氣並不差,但給許希的感覺就是,他不耐煩聽。
也許秦伊沒意識到,她繼續說下去:“你剛轉來我們班的時候,我就經常注意你,後來你打球,我也去看了……”
向來是被男生表白的秦伊,也許是頭回和男生表白,顯得有些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