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元旦節隻放一天假。
不少人約著跨年那晚去聚會,唐黎也邀請許希了,但她出不去。叔母不讓她一個女孩子玩太晚。
那年頭禁煙不嚴格,有很多人在外麵放煙花。
無奈這一片老城區居民樓建得又密又矮,十分遮擋視線,她隻能聽個響。
叔母在客廳看電視,看累了就去睡覺,叔叔在外麵打牌尚未回家,許淩八成是關在房間裡打遊戲。
房裡沒空調,許希凍得手僵,寫完兩張試卷,拿起手機。
還不到零點,班級Q.Q群已經熱鬨起來了。
許希一直潛水,沒發過言,看到有人艾特她,她才點進去,一路往前翻,翻到源頭。
陳致發了個紅包,說新年快樂。紅包數量不多,但金額大,很快搶沒了。
楊靖宇說:你同桌沒搶到。
他的消息被淹沒在一眾感謝的消息裡,沒人注意。
過了幾分鐘,陳致發了個專屬紅包。
僅限許希領取。
他說:給我同桌的。
一群人抱著湊熱鬨的心情,艾特許希,說:陳致同桌快領。
往下跟了十幾條一模一樣的消息。
許希始終沒出現,他們興趣又轉移了,聊起其他的話題。
她沒領,點開陳致頭像,進入個人主頁。
那年頭,玩Q.Q的基本上是年輕人,中學生大多都用網圖當頭像,昵稱也一股中二、非主流風。
他的不是,就是簡單的“X”,而頭像則是一張彩色水筆畫的橙子——筆觸細致,畫得栩栩如生。但受限於繪圖工具,仍透出一種潦草感。
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十分違和。
隻有許希知道,那是她畫的。
心毫無征兆地在胸口鼓噪不安,怦、怦,她險些以為,是屋外的煙花炸開了。
情不自禁地,會去猜,他的用意是什麼。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被重視感。
對待禮物的態度,一定程度上,等同於對待送禮人的態度。
明明那麼拿不出手的東西,他卻拍下來,換作頭像。
許希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良久,點了添加好友申請。
他很快通過。
X:紅包怎麼不領?
噓:拿著沒用。
她沒綁銀行卡,賬號裡的錢隻能用來充遊戲、會員什麼的,可她平時也不太玩Q.Q。
X:領了吧,也不多。
X:算給我個麵子?彆人都領了。
許希隻好領了。
他說的不多,結果是一百四十八。
這個數字很奇怪,諧音寓意還不好……
噓:你不是在罵我吧?
X:我掐指一算,下次考試,你數學能考148,提前恭喜。
許希“噗”地笑了。
X:元旦有安排嗎?
噓:嗯,應該就是複習,寫作業。
不出他意料,總是學習。
陳致此時正半倚著床頭,下半身在被窩裡。
原本他打算睡了,手機進來新消息,“嘀嘀”的一聲,好巧不巧,他瞥了一眼。
好友驗證消息就四個字:我是許希。
這的確是她的風格。
於是他又坐起來,捧著手機和她聊。
X:明天張阿姨回家,我一個人在,你來幫我補下課成嗎?
噓:啊?
X:包吃包路費。
X:學累了的話,可以看電影。
他這麼一個個誘餌拋出來,跟釣魚似的。
噓:你好像誘拐小孩的怪叔叔……
X:[尷尬]
噓:好吧。幾點?
X:都行,看你方便。
正聊著,突然響起幾道震耳欲聾的爆破聲。不遠處傳來的,不知哪家開始放煙花了。
許希分了下神,目光再轉向聊天界麵,看見他發來一條——
方便接電話嗎?
噓:嗯。
過了兩秒,他撥來。
她抿了抿唇,才接通。
聽筒靠近耳朵,陳致久久沒有開口,耳邊隻有接連不斷的“咻”“嘭”。
許希疑惑,可又沒斷線,她忍不住問:“你……不說,說話嗎?”
明明是他說要打電話的。
房子隔音差,她刻意壓低了聲。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見。
“新年快樂,許希。”陳致笑著,又說,“我是不是第一個?”
一看時間,恰好是零點整。
所以,他是為了卡點,親口跟她說新年快樂,才故意等著嗎?
許希手指不自覺地摳著桌麵,小聲說:“本,本來,平時就沒,沒人跟我說。”
她沒加幾個同班同學,連群發都收不到幾條。
陳致“哦”了聲,換了種說法:“那你是我第一個。”
“乾,乾嗎說得這麼……”
“這麼什麼?”他反問,“第一個送新年祝福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明天早點來?”
不是說隨便嗎?她沒問,隻輕輕埋怨他:“好不容易放假,你,你還壓榨我。”
陳致還是笑,過了變聲期的男聲,更為低沉,縈繞盤旋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