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思忖著,“你跟我單獨出來,不怕被我拐到深山老林裡賣了嗎?”
許希搖頭。
“這麼信任我?”
“你又,又不缺錢。”
陳致失笑。
“那再問你一個問題。”
她闔著眼,“嗯”了聲。
“許希,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他聲音很輕,輕得隻有她聽得清。至少,前麵的人沒有因為他這句話,有半點驚訝。
不奇怪嗎?
高速行進中的車裡,兩個人擠挨著坐,空氣悶窒,遑論浪漫的氛圍,他居然問……
她身體瞬間僵硬,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皮跳了跳,再作不出彆的反應。
陳致估計也察覺到了。
他打圓場似的笑了一聲,“我昨天說想跟你說的話就是這個,你可以不用著急回答,反正我也等了挺久了。”
所以,他喜歡她?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她?
她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質疑。
那麼多漂亮、優秀的女生喜歡他,給他送禮物、情書,向他表白,他沒有接受任何一個,原來是喜歡她嗎?
他喜歡她什麼呢?
放在膝上的手,被人輕輕地碰了碰,然後攏住,不緊不鬆地,繼而摩挲著指縫,似乎有五指相扣的意圖,但又畏縮不前。
陳致手心裡也有汗,她無從得知,是因為熱,還是緊張。
許希裝作睡著,沒有動。
不久前吃的冰激淩的甜味又湧了上來,在口腔裡,心間暈開。
最後陳致也沒有完全握住她。
先放那對夫妻下車,繞另一條路前往景區,那時已近中午。
許希這才“悠悠醒轉”,睜開眼直對陽光,一陣目眩。
陳致被她靠了一路,也不敢動,半邊身子麻了,他緩緩地活動筋骨,眯起眼看她。
她懷疑,他看穿她其實是不好意思麵對他才裝睡,但他沒說什麼,先領她去一家家常菜館吃飯。
因為靠近景區,最普通的菜要價也不低。
他接了杯水放到她手邊,“隨便點,不用擔心錢。”
許希抿了抿唇,說:“你,你這是……”
“追你啊。”陳致揚眉笑著,承認得坦蕩,“楊靖宇跟我說,要投其所好,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你怎麼還,還跟彆人講。”
“說是我一個朋友,他信了。”他音量也跟著她的一起低下來,像和她咬耳朵,竊竊私語,“萬一追不到,豈不是很丟人麼。”
她沒作聲。
“你還好奇那個問題嗎?”
“什,什麼?”
“高二元旦晚會,你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我怕影響你學習,說高考後告訴你。你還想知道嗎?”
不待猜謎人猜,他迫不及待地揭曉謎底:“沒有哪樣的女生,那些形容詞不重要。我就喜歡你。”
陳致不是急性子,但他確實等太久了。
他不想繼續隱藏、壓抑。
一口氣說完,他見遲遲沒點好單,挑了幾樣菜,問她可以嗎,她恍惚地應了聲“好”。
菜端上來前,一直是陳致說,許希應,怎麼聽,怎麼敷衍。
服務員進包廂上菜,有蔬菜有湯有河鮮,幾乎擺滿一桌。
她後知後覺,他居然點了這麼多。
蟹是本地的河蟹,青殼,個頭小,勝在鮮。他去骨剔肉,蘸了蘸醬料,夾到她碗裡。
“陳致,我有,有什麼值得你喜,喜歡的啊,而且,我們也不,不合適。”
“聰明、堅定、善良、有耐心……”他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一一細數著,又說,“你想去酒吧,不就是因為沒去過,想離經叛道一回嗎?不如試試談戀愛?”
許希動搖了。
這些年,她很想不考慮那麼多,順著本心,乾一樁隻令自己放鬆快樂的事。
就像他說的,萬一戀愛的滋味不錯呢?
況且,她也喜歡他。
十七八歲,最是容易萌生朦朧情意的年紀,她原以為,她對他也是如此,即使得不到,過了那個階段,自然就釋懷了。
但不是。
他每一次靠近,都在加劇這種感覺。日積月累,壓迫在心頭,沉甸甸的。忘不掉,也忽略不了。
許希猶豫間,他又在搖搖欲墜的天平一端增加砝碼:
“我雖然沒談過,但當男朋友,應該不會太差?有七天無償試用期,不滿意你再退貨,好不好?”
她“噗”地笑了。
哪有人這麼極力推銷自己的,而且,他是陳致啊。
她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嗯”。
陳致傾身,在她額角蜻蜓點水地啄了下,“蓋章了。”
快得她來不及感受他唇上的溫度,他就撤開了。
但一片緋紅還是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耳根。
山裡氣溫比城市低,他們穿上救生衣,和其他人一起坐上漂流艇。工作人員和他們說明安全注意事項,推充氣筏下水。
飛濺起來的水珠帶來涼意,風也被濾掉了暑氣,帶著淡淡草腥、樹葉清香。
牽著的手卻那麼熱,那麼熱。
年華匆匆過,夢也好,醒也好,往事皆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