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淩不耐煩:“我出去吃,行了吧。”
護士又說:“病人也是,這樣不利於傷口恢複的,萬一發炎更麻煩。”
叔母悻悻地“哦”了聲。
許年忍俊不禁。
笑完,不由得又看了眼手機,始終沒動靜。
醫生叮囑叔母,不要一直坐躺在床上,叔母吃完午飯,就下地慢慢地走動。
許年陪著她一起。
叔母邊走邊刷短視頻,“嘖嘖”幾聲,說:“現在怎麼這麼多家暴的,喲,還正好是陽溪的。”
許年無意瞥了眼。
是一段男人毆打女人的視頻,顯示地點是陽溪。
叔母點開評論區,她年紀大了,視力退化,手機字體設置得大,連許年也看得清。
很多網友在底下義憤填膺,大罵家暴男該死。
置頂的一條,是關於家暴男的信息:林政,199x年生,對妻子實施長達兩年不同程度的家暴行為,打得妻子三次進醫院,傷情檢驗報告如下,民警也上門調解了一次。要不是畏懼他實施報複,早就離婚了。
林政?
許年隱約覺得熟悉,不待想起來,叔母已經刷過去了。
後來回到病房,林政這個名字再次浮現在腦海裡,她才和人聯係上。
當年,就是因為他,陳致才從昂立轉學到三中。
關於他的記憶,對許年來說,如同噩夢。
不僅僅是目睹過他帶人群毆陳致,他們第一次去酒吧,也碰到了他。
那時他們已經交往了。
人老怕過夏,叔母娘家有老人去世,她獨自回去,許淩在房裡打遊戲,許希偷摸出門,到樓下,心還“嘭嘭”跳個不停。
陳致在老地方等她。
雖然早就成年,但邁進燈紅酒綠的酒吧時,她心裡仍有一種隱秘的,脫軌帶來的刺激。
——遲來的叛逆期。
陳致緊緊牽著她的手,怕被人群衝散。
與她想象的大差不差,酒吧也有許多學生樣的年輕人,大多穿著清涼、暴露,有的男女疊坐在一起,甚至旁若無人地接吻。
亂且吵。
音響像貼著耳朵播放,是那種很high的搖滾樂,離遠一點,都聽不清陳致的說話聲。
她貼近他,後悔和放縱兩般情緒撕扯著,到底沒有提離開。
他帶她找空座坐下,拿來菜單。
酒水名字取得花裡胡哨,標價也高,最普通的白開水都是十塊錢一杯。
他想給她點杯無酒精的飲料,她說她想喝酒。
“你能喝嗎?”
許希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但躍躍欲試。
她攥著他的衣角,眼睛睜大望他。在他看來,就是無聲的撒嬌。
陳致妥協了,“就抿一口,可以嗎?”
“好吧。”
他剛離開座位,許希感覺衣領被一股暴力扯住。
“陳致呢?”男生似喝多了,身上有濃得熏人的酒氣,“躲哪兒去了,叫他出來。”
她心慌害怕,試圖掙開。
他語氣愈發凶悍:“看到你們一起來的,叫、他、出、來!”
“林政,彆動她。”
陳致去而複返,一雙眼眸緊緊盯著他的手,語氣平靜卻有力,“鬆手,你不是要找我嗎?”
“這麼緊張她?女朋友啊?沒想到你喜歡這種款的。”
林政說著,要摸她的臉。
許希就著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手上一鬆,她連忙跑開,跑到陳致那兒。
“死賤人,臭婊子。”
一個接一個的臟話從他口裡冒出來,他衝過來要抓許希。陳致擋在她麵前,朝他小腹揮了一拳,趁他不防,拽著他胳膊,壓製住他。
“再罵一句試試?”
陳致從頭到尾都沒有憤怒的跡象,音量也不大,壓迫感卻極強,“欺負女生,算男的麼你。”
林政喝醉了,使不上勁,他啐了一口,說話顛三倒四:“裝什麼英雄救美,忘了被我們揍得哭爹喊娘了是吧?”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這邊鬨得大,引起他狐朋狗友的注意。
許希喊道:“我們報,報警了,彆,彆亂來。”
他們暫時定住了。誰也不想惹來警察。
林政嗤笑:“結巴啊。”
陳致蒯著他一條胳膊,摁著他,往下壓得更低,“搞清楚,現在是你受製於人。”
許希拉他,低聲說:“我們快,快走。”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擠著人跑出去了。
肺部被夏日的風充脹得發疼,衣服鼓成帆,他們像被推著,不停地往前。
不知跑了多遠,精力殆儘,才停下來,確定他們沒追上來。
兩人俱喘著氣,心跳得很快。
陳致抹去她臉上的汗,“沒想到你膽子挺大的。”
許希用同樣的句式回他:“沒想到你,你力氣也挺大的。”
停了停,莫名地對視笑開了。
末了,她心有餘悸地說:“他們那,那麼多人,你,你又打不過。”
“但是幫你出了一口惡氣,爽不爽?”
他眼底浸滿星星點點的笑意,很亮,很意氣風發,卻隻映著她一個人。
心也如帆,在海麵上揚起。
……
自和陳致重逢,許年愈發頻繁地想到和他有關的過去,好的,壞的,樁樁件件,清晰如昨。
她強迫自己收斂思緒。
直覺告訴她,繼續這樣下去,心會越來越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