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關上門的那一刻,她一股強烈的幽閉恐懼症的感覺在她的胸口蔓延,在那漫長而搖曳的一刻,她靠在門旁邊的牆壁上,努力深呼吸壓抑著自己的哽咽。她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對於腦海中的問題是否有一個答案一閃而過。它在她的頭骨上哢嗒作響,好像它真的具有實質的力量,並在懷疑和猶豫中生長和潰爛。這也是她從聖誕假期開始就一直在糾結的問題,如果她足夠誠實的話,也許更早。畢竟,她早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婚姻。
隻是她內心的一部分一直在期望她不必為了實現父母對她的婚姻願望而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黑暗。她一直在期望無論最後她和誰在一起,都不需要在前臂上留下邪惡的標記,也不需要咬緊牙關地向曆史上最強大的黑巫師之一證明自己。
也許,是她太傻了,當命運似乎一心想要玩弄她時,她卻對自己的未來妄加推測。
“薇薇安?你在乾什麼?”梅芙·麥卡勒姆的聲音突然的問道,薇薇安抬起眼睛,意識到了這裡不止她一個人。她右邊的車廂門半開著,梅芙站在門口,胳膊上搭著她的校袍。儘管他們才剛剛離開車站,但她似乎已經打算換上它們了——也許是為了避免之後去盥洗室排隊,也許是完全出於其他原因。
有那麼一會兒,薇薇安隻是站在原地,僵住了,慌忙的尋找著解釋。話語在她的腦海裡翻騰,沒有多加思考的借口在她嘴邊徘徊,又無聲無息地落在一旁。幸運的是,梅芙似乎不需要薇薇安解釋自己為什麼站在斯萊特林七年級車廂的外麵。她的眼睛裡閃著薇薇安所不太習慣的理解的光芒,她什麼也沒指出來,隻是聳聳肩:“我要去換校服了。你……嗯,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共用一個車廂……”
女孩不確定的挪動步子的方式表明她並不真的指望薇薇安會接受她的提議。這可能就是為什麼當薇薇安抬起下巴堅定地說:“我想我會的。謝謝你,麥卡勒姆。”並從她身邊擦身而過進了車廂後,她嚇了一跳。
梅芙轉過頭看著她,嘴巴開閉了幾次,最後隻是聳聳肩,尷尬地說:“好吧,嗯——幾分鐘後見。”
說完,她便朝盥洗室的方向走去,薇薇安則癱倒在一個座位上,開始觀察起這個空蕩蕩的車廂。梅芙的包放在她對麵的座位上,半開著。從她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漫畫冒了出來。它們鮮豔的顏色默默的吸引了薇薇安的注意,在她意識到她在做什麼之前,她發現自己已經伸手從包裡抽出了一本。有那麼一會兒,她把它與自己借來那本黑色皮革裝訂的書做起了比較。這本漫畫書與她父親那本銀色標題的書相比顯得很花哨。如果她把父親的書擬人化,她幾乎能想象出他畸形的臉。
緊皺的眉毛,傲慢的眼睛裡裝著堅定的厭惡……
她傻笑著打開了漫畫。
這就是幾分鐘後,當梅芙穿著斯萊特林的長袍從盥洗室回來時看到她的樣子。梅芙甚至已經把領帶整齊地塞進了灰色的校服毛衣裡,好像馬上就要去上課了。當她溜回車廂,看到薇薇安還在這裡——而且還在看她的漫畫時——她似乎被震驚了。
薇薇安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我不知道,麥卡勒姆,但我開始懷疑你的智商了。”
梅芙靜靜地站在門口,盯著薇薇手裡的漫畫書,完全預料到了由此引發的侮辱。斯萊特林的學生往往都會對她的把自己紮進漫畫書的樣子充滿了鄙夷。但是——薇薇安卻隻是把她正在讀的漫畫書拿起來給梅芙看,然後哼了一聲:“我的意思是,你怎麼能把克拉克比作超人呢?看看他吧!”
這句出人意料的話令梅芙驚訝不已,她的眼睛垂到翻開的一頁上,克拉克·肯特正得意洋洋地抵禦著一群奇怪的紫色皮膚的外星人。他穿著他一貫的藍紅相間的衣服,沒戴眼鏡,他的黑頭發亂蓬蓬的,被風吹散了。在典型的漫畫風格中,他有著絕對無法實現的肌肉,他的緊身製服毫無顧忌地展示著它們,他的披風莊嚴地飄蕩著。這確實很荒謬,真的,尤其是薇薇安正試圖把加文·該死的·克拉克看作超人。她可真是要感謝梅芙。
梅芙緊緊的抿著嘴唇,但仍然沒能有效抑製住她被逗樂的笑聲。她咯咯笑著坐在薇薇安對麵的座位上,搖了搖頭,承認道:“也許有點太離譜了。”
薇薇安不屑一顧。
“嗯,但你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像克拉克·肯特,在他不是超人的時候。”
“僅僅因為加文是個完全沒有社交生活的書呆子,他朋友們也都是書呆子奉承者,並不意味著——”
“哇。想想看,我為什麼明知這不可取還要來給你送那個你想要的墨水的呢。”加文·克拉克的聲音突然從敞開的車廂門口傳來,兩個女孩驚訝地轉過身來,看到他在門檻上若無其事地倚著。加文傲慢地噴了噴鼻子,誇張地歎了口氣,推了推眼鏡:“真是沒想到,你就是這麼無情地在我背後誹謗我的名聲的,嘖。”
薇薇安的嘴張得大大的,足足有三秒鐘,然後她坐直了,問到:“你是真的要給我那個墨水,還是你想一直這麼待著?”
啊,對了——就是他哥哥聖誕節送給他的墨水和羽毛筆。薇薇安幾乎忘了他在信裡提到過這件事了。他很喜歡那隻羽毛筆這點很好,謝謝,但和那瓶墨水比起來可真是沒用,因為那瓶墨水能把使用者的想法寫下來。她確實記得自己曾提議他應該把它交給她,而不是扔掉。浪費會滋生各種惡習,你懂的,而薇薇安肯定會想辦法好好利用它。
灰色的眼睛和報複的目光閃過她的腦海。啊,想想看吧,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會創造出一次多麼尷尬地招供……
加文沒有回答,隻是氣呼呼地走進車廂,自顧自的坐在了梅芙旁邊的座位上,從他的眼鏡上方瞥了薇薇安一眼。沒有什麼比“透過眼鏡”的審視更能讓人挺直脊柱了。但幸運的是,對於薇薇安來說,在多年來對波特可笑的恐嚇企圖嗤之以鼻後,她已經對這種眼神有了某種程度的免疫。當然,加文?克拉克很快將它提升到了另一個層次,他巧妙的宣稱:“即使我曾經考慮過給你墨水,現在也不可能了。除非你適當地恭維我。”
薇薇安眯起眼睛看著他,充滿不情願的抱怨道:“我本來就是在恭維你。社交生活並不代表一切,你和你那幫拉文克勞的書呆子朋友們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加文也眯起眼睛看著她,但很明顯他們倆並不是認真的。薇薇安的抱怨和加文的氣鼓鼓讓梅芙隻好搖搖頭說:“這是斯萊特林的密碼,意思是‘你很不錯,加文。’”但這個澄清隻會讓他更生氣。
“你們這幫人真是蠢。”他低聲說,但很快就沒再管這個話題,而是問:“那麼,你們的假期過得怎麼樣?我不能待太久——我在巡邏——但我想我應該來找你問問。”
梅芙聳了聳肩,開始敘述她假期的各種驚人細節。說實話,薇薇安覺得她從沒聽過她一下說這麼多話。她聽著梅芙描述那些好像出自於童話故事裡的時刻,裝飾聖誕樹和在聖誕節早晨打開禮物,不禁想到她的假期和自己的假期有多麼的不同。她永遠不會承認,她是多麼仔細地在傾聽著從梅芙唇邊流出的快樂敘述,她字字句句地聽著,那本漫畫書被丟棄在了膝上。
而加文顯然比他在信中提到的還要喜歡他的新羽毛筆,因為梅芙剛一講完,他就把它從校服長袍口袋裡拿了出來,展示給斯萊特林的女孩們,奉若神明般的在空中揮舞著它。梅芙似乎被他過於誇張的書呆子氣逗樂了,並在他從口袋裡拿出那一小瓶墨水時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這是禮物的另一半。”他向她解釋,並簡要介紹了他哥哥的想法,然後笑著說:“要是有人想要它就好了。我想我回到霍格沃茨的時候就會把它扔進垃圾桶……”他拖著長音,又看了薇薇安一眼。
她對他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說:“好吧。你是個令人驚歎的書呆子拉文克勞。你應該為自己有多自作聰明而感到自豪。實在是沒有多少人能像你這樣惹人討厭,克拉克。夠了嗎?”
他抬起眉毛乾巴巴的說:“這就是你所謂的恭維嗎?你基本上是在更嚴厲的侮辱我。”儘管如此,他看上去還是隱隱地被她逗樂了。
梅芙大笑著。薇薇安歎了一口氣。
“我沒有讚美彆人的習慣。你到底給不給我墨水,克拉克?”她問。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問道:“我想這要看你打算怎麼用它。”
聽到這裡,薇薇安朝他露出了斯萊特林式的得意笑容,慢吞吞的說:“我很震驚你居然還需要問我。”
隻要看一眼她的表情就足以讓加文意識到她在想什麼,他回給她一個愉快的微笑,說:“布萊克,我猜?好吧,但這隻是因為我讚同你選擇的目標。”
然後他把墨水扔給了她,薇薇安竊笑著在半空中接住了墨水,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報複西裡斯·布萊克了,因為他的多管閒事,以及——以及她決定要忘記的那些事情。比如他記得她喜歡《傲慢與偏見》,那麼溫柔給她塗藥,和對她很關心到甚至要在列車過道的中間當著所有人的麵試著和她說話。
那些事情。
梅林,就好像她那顆斯萊特林的心能讓他這麼輕易地逃脫懲罰似的。複仇是她恢複自尊心的唯一方法。當然,這也是全部的原因。因為她絕對不會基於其他任何原因而靠近他。
她帶著沾沾自喜的微笑坐了下來,把墨水塞進包裡,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各種可能性。
不久後,加文就離開了。讓薇薇安鬆了口氣的是,他沒有問他的書,也沒有問她是否讀完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梅芙和他們在一起,或者隻是他因為巡邏而有點分心,總之,薇薇安很感謝這一疏忽。他已經被毀了的書就在她的背包裡。但她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老實說,她隻是有點緊張。好吧,她很緊張。一想到他的失望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做鬼臉。
剩下的旅途非常有趣。她和梅芙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漫畫,開玩笑地把超級英雄和反派們與學校裡的同學相對應,梅芙還描述了許多薇薇安從未聽說過的漫畫故事線。和梅芙·麥卡勒姆坐在一起,看著蘇格蘭的鄉村從他們身邊飛過,這是一種薇薇安從未想到過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等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薇薇安甚至想會說梅芙已經成為她的朋友了。
她確信她的室友肯定已經想了好幾個小時她去了哪裡,但薇薇安並不真的在意。被人看到和梅芙在一起可能不會在對抗穆爾塞伯和他那些可笑的朋友們的過程中起到積極作用,但她就是不想讓自己回到七年級的車廂,回到那群人中間。當她換好製服後,她回到車廂拿起她的包,然後和梅芙一起前往了學生們所聚集的站台。人太多了,她們完全的融入了其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們。
好吧,基本上。
“那,它是真的嗎?”當梅芙和薇薇安加入到穿過霍格莫德村的學生隊伍時,一個拖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霍格沃茨的大門就在前麵,高大而自豪地映襯著暮色。那被優雅鍛造過的鐵代表了一種薇薇安從未如此強烈的感覺到的東西,一種過去她會嗤之以鼻的安全感。
薇薇安歎了口氣,轉身對梅芙說:“那我們在禮堂見,好嗎?”這種特殊的談話最好在私下裡進行,或者至少儘量在整個學校都亂哄哄的在他們周圍時進行。
梅芙的頓了一下。當她在薇薇安和新來者之間掃視時,看起來有點猶豫,但最終她沒有爭論。女孩輕輕點了一下頭,就消失在已經稀少的人群中去找馬車了,留下兩個人來處理他們自己事情。她一走,薇薇安就轉過身來,用一種不耐煩的聲音嘟囔著:“什麼是真的?”
雷古勒斯抿著嘴。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周圍經過的學生,然後走上前輕聲地嘶嘶道:“當然是你和艾德裡安的訂婚了。我還能指什麼?”
薇薇安對此幾乎嗤之以鼻。還能指什麼。燒焦的歐根紗和火焰威士忌在她的腦海中閃過,但她在這些記憶還沒來得及體現在她臉上時就把它們推開了,然後轉身看著雷古勒斯:“我沒有和穆爾塞伯訂婚。沒有正式訂婚。”
他揚了揚眉毛,冷冷地低聲說:“他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怒瞪著他,嘟囔道:“但事實就是如此。我沒有訂婚。還沒有。”
聽到這,雷古勒斯沉默了一會兒。在沉默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在仔細地看著她。學生們在他們周圍匆匆走過去趕最後一批馬車。而大多數學生已經開始了返回城堡的跋涉,她和雷古勒斯被留在了後麵。上次與他單獨在一起時,他幾乎吻了她的場景再一次出現在了薇薇安的腦海,但出於某些原因,這個想法沒有像過去幾天一想強烈的影響她,讓她翻來覆去的想知道她是否真的也想吻他。也許是因為現在,他本身的存在已經足夠強大了,她沒法去思考彆的。
“其他人在哪?”她問他,並越過他的肩膀查看穆爾塞伯和他的朋友們是否在等著他加入他們。然而,她所能看到的隻是已經降臨的籠罩在站台邊緣和他們周圍的夜幕。
她覺得艾德裡安不會太高興看到她和雷古勒斯單獨在一起,所以當他歎息道:“他們已經走了。”時她放鬆了不少。雷古勒斯自我交戰般的停頓了一會。他的表情變得有點緊張,使通常固定在臉上的那副麵具滑落了一些。他看起來好像想跟她說點什麼——關於什麼的,她隻能大膽猜測——但雷古勒斯隻是伸出胳膊肘,說:“來吧。在被老師發現我們不見了之前,我們該抓緊時間了。”
薇薇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把手指塞進他袖子的皺褶裡。她沒有過多考慮他們一起走到站台儘頭的這種方式,因為她的腦子就像這些日子裡她一直經曆的一樣,在不停地轉啊轉。在他們走到馬車跟前之前,她幾乎沒有注意到大門正在靠近,也沒有注意雷古勒斯所帶來的溫暖。當然,就是在那一刻,薇薇安飛速旋轉的頭腦突然關注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上。
當然,這不應該是出乎意料的。這一點她很清楚。但當她看到那匹瘦骨嶙峋的馬不耐煩地在馬車前刨地時,她似乎忘記了這個微妙的事實。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減速並停了下來,或者正睜大眼睛盯著那個生物,但雷古勒斯·布萊克意識到了。像往常一樣,他什麼都注意到了。
“……薇薇安?”他問,聽起來有點謹慎。他很清楚她在看什麼,儘管他自己看不見。他也清楚,如果她之前見過夜騏,她不會有這樣的反應,這隻意味著一件事:她在假期目睹了死亡。
當然,這還意味著彆的事:他對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一無所知。
“薇薇安。”他又說了一遍,語氣更加堅定,薇薇安回過了神。漲紅著臉看著他,似乎被人發現自己這樣盯著夜騏看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她的手從他的手肘上落了下來,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包。她這種罕見的尷尬在其他任何情況下都會讓他覺得可愛,但雷古勒斯現在忙著琢磨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會發生。
他發現自己非常想知道。
“走吧。”他嘟囔著,領著她朝馬車走去。剩下的學生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他倆似乎是最後一批踏上通往城堡的最後旅程的學生,因為他們上車時,周圍已經沒人了。麥格教授似乎負責今天的人員登記工作。當他們走近夜騏拉著的車時,她匆忙地向他們走來,手裡緊緊握著一支羽毛筆和羊皮紙。
“你們倆在這呢。”她用她慣常的簡潔而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加快速度,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她對這兩個磨磨蹭蹭的學生嘟囔道,不耐煩地把他們領向了最近的馬車。
這兩個斯萊特林學生幾乎沒有言語的蹬上了馬車。門關上後,他們之間的沉默才被打破。雷古勒斯身子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對上了她的眼睛。他用平靜的聲音嚴肅地問道:“聖誕假期發生了什麼?”
他的問題裡帶著一種堅定,一種迫切的想知道全部故事,不遺漏任何東西的渴望。他帶著這樣的要求凝視著她,目光堅定而試探。而薇薇安——她凝視著他,試圖平息她內心的傷痛,但沒有成功,她想告訴他,因為他肯定會理解的。當然,但凡她的真了解他,她就知道他也一定會幫她的。
但話說回來,他會嗎?雷古勒斯·布萊克不正代表著她現在麵臨的難題嗎?他想被黑魔王打上烙印,這樣做不正意味著他想繼續呆在原地嗎?在純血統的世界裡,在上流社會裡,用他的姓氏支撐著他前往那個黑魔王所設想的新世界。他真的能幫她嗎?或者這隻是因為她想相信雷古勒斯是可以得救的而一廂情願的幻覺?雷古勒斯——溫柔,討人喜歡,好。
薇薇安張嘴回應他。她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些什麼,隻知道自己能感覺到話語在向前翻滾著,好像有一股實質的力量頂在她的聲帶上,就像管弦樂隊開始演奏時樂器被調到了合適的音調。小提琴先聲奪人,大提琴在低音上哼鳴,長笛銀色的音符則傾倒在餘下的旋律中——直到,作為一個整體,協奏被融合在了一起,成為一種令人著迷的音色,與觀眾一起共鳴。
“在馬爾福的舞會之後——”薇薇安開始說,然後突然沉默了下來,因為這時車廂的門打開了,一種新的樂器加入了協奏。
很長一段時間,薇薇安和雷古勒斯隻是轉過身去驚訝的凝視著還未出現的意外的新來者,直到……
“哦,快點兒。”麥格教授的聲音從馬車後麵傳來:“布萊克先生,我衷心希望你是最後一個在站台上遊蕩的學生。”
雷古勒斯張開嘴,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很可能是想說些諷刺的話,但他沒能得到機會。
“放鬆,米妮。我都說了我是。”西裡斯抱怨道。生硬的看了一眼弟弟,然後向薇薇安投去了快速的一瞥,飛速爬上馬車,正好躲過了無疑是為了他如此無禮地使用麥格教授的名字而差點打在他頭上的羊皮紙。麥格一邊緊緊地關上他身後的門,一邊嘟囔了幾句,但車廂內部卻因為西裡斯·布萊克的突然出現而陷入了寂靜。
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倒在薇薇安旁邊的座位上,交叉著雙臂,沒精打采的把他的腳搭在了雷古勒斯旁邊的座位上。出於震驚,薇薇安花了幾秒才做出了反應,她在回過神的那一刹那迅速的讓自己的身體儘可能遠離了他,她報複性的把的肩膀靠在了馬車冰冷的窗戶上。而西裡斯臉上了除了每次看到他弟弟在附近就會露出的懷疑神色外,似乎被她這番舉動逗樂了。
“我不咬人,戈德裡克。當然,除非你特彆要求的話。”他輕快地告知她,然後轉過頭來研究起她僵硬地緊貼在馬車側邊上的樣子。
雷古勒斯陰沉的回應了他:“你在站台周圍鬼鬼祟祟地乾什麼呢?我可從沒見你遠離過那些肮臟的朋友。你和那個血統叛徒的屁股簡直連在一起了。”
這似乎讓西裡斯很惱火並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為他轉過身去,瞪著他說:“我沒有在站台上鬼鬼祟祟的,我是在收集一些東西。很不幸,我得和你共乘一輛車。戈德裡克已經夠壞的了。”
當然,他並不是真的這麼想。任何一天他都會選薇薇安而不是他弟弟。不過,他真應該讓彼得代替他偷偷溜到三把掃帚那兒去準備格蘭芬多自己的新年派對。他現在願意做任何事,隻要能擺脫這個“令人愉快”的局麵。要是皮特能不像往常那樣不善於說服酒保給他們提供黃油啤酒就好了……要是今晚被指派登記學生名單的不是麥格就好了。如果是弗立維或斯拉格霍恩,他很可能可以逃脫那份名單,然後直接從一條通道進入城堡。畢竟,讓那兩個人相信他們隻是不小心沒注意到他並不難。
雷古勒斯揚起下巴,乾巴巴地低聲說:“我真的不想知道你在乾什麼。估計是像往常一樣搞一些幼稚的的惡作劇吧。”
西裡斯嘲笑道:“你知道嗎,雷吉,我聽說笑一笑對消除皺紋有奇效。你應該記住這一點,畢竟你永遠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我可不想降低自己的身份跟你說話。這些日子我已經不把自己和血統叛徒聯係在一起了。”這是雷古勒斯的回應,基本就是為了惹惱西裡斯。
“曾經有段時間,你就像個該死的影子一樣到處跟著我。”他慢條斯理地說,一邊把腦袋靠在座位上,一邊眯起眼睛盯著雷古勒斯:“時代可真是變了。”他相當諷刺地說,以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瞟了薇薇安一眼,並以一種同樣難以理解的語氣補充道:“現在你所做的一切基本就是到處跟著布萊爾。有點可悲,如果你問我的話。”
薇薇安因為他把她扯進了對話而惱火的瞪了他一眼,但沒有回應。她絕對沒有興趣介入正在她麵前上演的布萊克家庭鬨劇。雷古勒斯和西裡斯可以自己處理他們那點破事,謝謝。
“照你這麼說。”雷古勒斯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那你基本上是迷戀上她了。”
西裡斯張大了嘴巴:“我才不迷戀戈德裡克呢!”
雷古勒斯眯起眼睛:“那你為什麼要以她為目標搞那麼多荒唐的惡作劇呢?”
西裡斯爆發出了一聲大笑:“因為她是個很好的目標,僅此而已!”
薇薇安翻了個白眼。
“你彆指望我會信。”雷古勒斯慢吞吞地說。他的聲音平緩而狡猾,幾乎像是在希望用某種語言圈套抓住西裡斯。尤其是當他假笑著說:“我想我哥哥喜歡你,薇薇安。不然他為什麼要在走廊裡追著你跑,就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呢?”
這一次,薇薇安不僅僅是翻白眼。她惱怒地瞪了一眼說出這種荒唐話的雷古勒斯,然後又狠狠地瞪了西裡斯一眼,卻發現他已經在看她了。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碰撞的方式讓她有一點點不舒服。可能還導致了她的脊柱的顫抖,她的脖子上漲起的紅暈以及使她的血管震顫的緊張。除了他的眼睛,她什麼也看不到。他的眼睛猛烈、瘋狂,就像在灰色石板間刮來的颶風。
然後,突然,薇薇安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那也太惡心了。”
就這樣,西裡斯眼中的狂風暴雨瞬間消失了,當他怒視著她的時候,他的眼睛變得異常冰冷。事實上(這一定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他似乎真的對她不加思索的聲明感到了沮喪——至少有那麼一瞬間,無論如何,西裡斯很快就冷笑了一聲,帶著慣常的惱怒表情轉過去看著他弟弟了。是的,一定是馬車裡的黑暗在捉弄她。西裡斯唯一可能感到沮喪的原因就她對他的自尊心造成了潛在傷害。畢竟,他似乎一直覺得自己是上帝送給女人的禮物。
至於雷古勒斯,他看起來則被逗樂了。他臉上大膽地閃耀著斯萊特林式的得意笑容。在任何其他情況下,薇薇安可能都會認為這很適合他,但出於某種原因,現在看到它在那裡,她隻感到了一種奇怪的不安。她身體的某一部分,不管多小,都在小心翼翼地不想讓這個報複性的笑容對準西裡斯。因為它看起來不太對。
然而,這種感覺隻持續到了西裡斯打破沉默前。
“你正要告訴雷吉假期裡發生的事是嗎,布萊爾?我想我剛才聽到了他在問。我相信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西裡斯平靜地說,說話的時候目光沒有離開過他弟弟,他的眼睛像之前一樣眯著。而雷古勒斯很快就知曉了西裡斯話語間的微妙,以及他眼中的挑釁。他知道一些雷古勒斯所不知道的事情。
突然間,兄弟倆都轉過身來期待地看著薇薇安。在她的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他們坐在那裡等待解釋的樣子是如此的相似,這讓她感到非常奇怪。
“他怎麼會知道假期發生了什麼事?”雷古勒斯問道,看上去很不高興。
薇薇安愣住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西裡斯立刻接過了他弟弟的話,好像他在把她扔給狼群之後又想要饒了她似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雷古勒斯。但是從你的表情來看,我會假設我知道的比你多。”
雷古勒斯從薇薇安轉向了他哥哥,憤怒的瞪著他。老實說,薇薇安不確定她以前是否見過他這麼生氣。他的嘴被壓成一道僵硬的線條,他的下巴緊繃的幾乎讓人覺得疼痛。她認為她看到了他的手指在朝放魔杖的口袋邊扭動著。
當她再次說話的時候,她主要是為了在他們開始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互扔惡咒前阻止他們。畢竟,這場特彆的爭吵一旦開始,她能從中毫發無傷地脫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真的希望自己能體麵地開始最後一個學期。並且,她也受夠了他們永遠停不下來的爭吵。
“如果你們倆再不閉嘴,我就把你們都扔出去,然後你們就可以走著回城堡了。”她嘶嘶地說,並在西裡斯張嘴爭辯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一眼似乎起了作用,因為他咕噥了一聲後就沉默了,恢複了一開始沒精打采的姿勢。雷古勒斯似乎也想爭論,但一看到薇薇安眯起的眼睛,他就交叉起雙臂,也沉默了。兄弟倆開始一心一意的瞪著對方,不過謝天謝地,他們的動作也僅限於此了。至於薇薇安,她夾在他們中間,感覺很不舒服,並不想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她憤怒的瞪著車窗,想著或許還不如聽他們繼續吵,哪怕隻是因為此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尷尬的沉默。
不過,這還比不上幾分鐘後他們到達城堡,走出馬車後的那種尷尬。他們在那兒頓了幾秒鐘,很不適的站在從大門裡投射在鵝卵石上的光暈裡,直到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從他們身邊跑開,匆匆踏上台階,走進了溫暖的學校。她沒有去看雷古勒斯和西裡斯是否跟了上來。她也沒有回頭看夜騏是否慢慢地開始向馬車房跋涉。她什麼也沒看,隻是看著禮堂的門,想著梅芙可能像往常一樣坐在旁邊,如果幸運的話,還可能給她留了個座位,然後——
唔,她不是有意的,對吧?現在,她的思緒因不同的原因而旋轉著,羽毛和發光的眼睛,羊皮紙上的詩歌和隱隱在灰色中閃現著的痛苦。
也許……也許如果西裡斯·布萊克喜歡她並沒有那麼惡心。